哪料韓曉虎悶氣道:“我不是小男孩,我是大人!”公子忍住笑,附和:“好好好,是大人!”向眾對上一眼,相視而笑,眾樂罷,公子又莞爾向宗元解說了幾眾身份,以及姓名。
幾眾一一把易容物摘下,還複本來面目,當公子說道柳宗元之時,喚其道:“宗元,你快過來,這是韓曉虎小朋友,你倆同齡,一塊認識認識,今後說不定還會成為好朋友哩。”豈知柳宗元露出一排銀牙,嘻嘻而笑:“謝了,不必!”皮雖笑可肉卻不笑。
韓曉虎一怔,往後縮去,拽住梁蕭的衣衫道:“梁大哥,他似乎不喜歡我?”公子笑道:“怎會呢?宗元看見你蒙難,他想也不想,第一個便要衝出來救你。若說他不喜歡,怎麽如此做?”柳宗元聽了,哼的一聲惱怒,衝公子忿瞪一眼,又不睬。
此子這般古裡古怪,令韓曉虎頗為不自在,公子心想:“這小子,脾氣倒蠻大!”又瞧了韓曉虎一眼,見他一臉憔悴,心道:“想必這些時日,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即轉向幾眾吩咐:“此地不宜久留,快撤回住處!”三姝應是,劉進點頭,而柳宗元則愛睬不睬的。
公子生氣,正欲惱他幾句,豈知這時徒聞砰的一聲悶響,眾扭頭,卻見那韓曉虎倒在了地上,盡皆大驚,快步搶上,公子和劉進抱著此子,其兄檢查,見這小鬼並無傷勢,又搭其脈,最後才道:“是力竭,休息一會就好。”劉進與三女同時松了口氣。
這公子把人抱起,說道:“走!”向巷子尾端走去,幾眾行了十來步,劉進覺得奇怪,平常柳宗元這孩子,都喜歡搶在前頭,眼下卻不見跟來,不由得回頭,果見他靠在牆邊一動不動的,不禁呼喚:“宗元,還不快走!要是童貫爪牙追來,大事不妙。”
柳宗元哼的一聲,側臉道:“我才不怕,要走你們走,我才不走。”劉進生氣:“說你驢,還真強上了,在生哥的氣吧?”柳宗元撇嘴:“天下之大除了他,我還跟誰生氣?哼,作為領頭之人,堂堂一國太子,一宮之主,說話就當放個屁。說好一塊衝出去打殺,結果呢,他卻責令我等不許動,否則狗屁軍法處置,而他卻一人出去買弄,我不服。”
劉進聽了,不止焦急,越加替宗元擔心,只怕兄長發飆,不料公子隻淡淡說了一句:“他不走隨他,我們走!”大步一踏,當先而去,三女聳聳肩,擠擠眉一臉無奈,也跟上。這劉進頓足,看了一眼柳宗元,又看一眼兄長離去方向,搖搖頭歎息一聲隨去。
柳宗元大驚,見幾人越走越遠,尤其是大哥頭也不回一下,一咬唇生氣,憤然頓足喊叫:“喂,真走啊你們?可惡!”一躍趕上。
此巷子離梁宅舊址不遠,都處同一片區域,數人不消一會已達門前,府門朱漆早褪,而封條仍在,公子不便走前門,即一躍翻牆而入,幾眾效仿,不久一一落地,走至一間臥室,乃公子以前住所,又令幾女將屋子打掃乾淨,把個韓曉虎安置榻上。
至此已然申牌時分,外出了一天,幾眾甚感乏餓,府中不能公然煮食,生怕青煙嫋空引來官府探究。幾女又鑽回密道,去桃林中那間小木屋生火做飯。而公子三人則留下照顧力竭昏迷中的韓曉虎。
劉進打來清水,公子取過毛巾浸洗擰乾,給榻上的曉虎慢慢擦拭。柳宗元大馬金刀坐一旁,瞧得這般情景,心生不愉之念:“哼,對這廝這麽好,對我卻凶霸霸的。”靈機一動,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趁屋內二兄不注意,偷偷潛到那盛放銅盆的幾子前,拔開塞子,將一些粉末倒入水中,面上竊笑。
自以為得意之舉,哪知那兄長早已分明,在其退回之際,忽被叫止:“站住!”柳宗元征仲,一顆心跳得老快,按捺心神道:“幹嘛?”公子不疾不徐問:“你手中拿的是甚麽?”柳宗元一聽,急把個手縮身後,結巴:“沒……沒甚麽?”
劉進眉頭一皺,心想:“這小鬼哪裡的皮又癢了?”念未了,聽得兄長叫喚:“進弟,你去把東西奪來。”劉進不敢違背,隻好照做,柳宗元驚慌,一面後退,一面嚷開:“真……真的沒有甚麽,不必勞……勞煩了。”公子不睬,自始至終都只看著韓曉虎,細心照料。
柳宗元沒轍了,隻好向劉進連使眼色,希望他可以放自己一馬。初始劉進無奈,又見他這般苦求,心腸一軟,便回復兄長道:“二哥,我看宗元兩手空空,並無物什,您是不是看錯了?”公子一怔,過了許久,才道:“也罷,我這毛巾髒了,煩請宗元就近清洗一下?”
這柳宗元一聽,整顆心都劇跳起來,不敢搭話,愣著不動。劉進不知其中利害,走回請纓道:“區區小事,何煩元弟動手,讓我來便是。”伸出手去接,公子卻不給,這時轉過頭來,一臉忿瞪著個宗元。
此子心怯,隻道遭殃,其兄自從與宋開戰以來,便治軍嚴謹,誰犯了錯誤,必備嚴懲,除非其情可憫,其行可願,否則絕不姑息。公子也以為自己會發怒,不料這時,床榻上的韓曉虎忽然大叫一聲:“爺爺,我不走,元兒求您了……”
三人大駭,側頭只見那韓曉虎上半身忽然坐起來,跟著又躺了下去,嘴裡仍有夢囈:“不……我不……不……不走……走。”劉進奇道:“我不走?這話甚麽意思?”公子想了想,說道:“依方才情形瞧來,韓爺爺一定是感知到了自身有生命危險,只怕是滅頂之災,故命人悄悄將宗元送走,如此才保得性命。”
劉進接道:“殺他們一家的人是皇帝,韓老既知有抄家之厄,為何不事前舉家化整為零離開京城,卻留下來甘願受刑。”
公子微笑:“進弟啊,你把此事想得過於簡單。想韓爺爺一家乃幾代忠良,全心為朝廷出力,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輩,韓老門生又眾多,我爹便是其中一個。就算皇帝有心殺他,也不敢冒這個險,一旦他的門生反亂,造成朝廷動蕩,這是要付出多麽大的風險和代價,我想其中必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