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弟子把人犯帶到堂前,一把往前推去。胖子一足已斷,無法找力,在二人大力之下,蹌蹌跌倒,可憐雙手經脈也被劉進挑斷,爬不起來,只能胸口撐地,橫著身子。
公子驚堂木一起,拍雲:“‘躺下’何人,見了本太子為何不跪?”此刻眾鄉民已至近前觀看,聽座上少年自稱太子,都是“啊”的一聲,議論開來:“原來他便是段皇爺的太子,如此年輕,如此帥氣!”更有甚者,乃名媛一流,瞧得歡喜,芳心暗許,紅著臉媚眼齊拋。
柳家父子也混在人叢之中,還有那些下屬。這公子一一當如不見,驚木又下,厲雲:“堂下肅靜,休要擾本太子辦案,誰若再出聲,一次掌嘴,兩次轟出莊子,三次趕出蘇城。”底下眾人一聽,盡皆靜若寒蟬,惟呼吸可聞。
他再問那胖子:“本太子問你話,你因何不答?”胖子應:“回太子爺,本官乃此地知縣,這層你一直知道的。”公子佯怒:“好你個刁民,在本太子面前,居然敢自稱本官,來啊,給我掌嘴!”胖子聽了,心頭震撼,一張臉即苦了下來。
座旁的蘭劍一聽此言,特來興致,請示雲:“爺,這個任務可否交由婢子代勞?”公子輕啐:“胡鬧!”不過細心一想,自己大張旗鼓公審這廝,不正是為了折磨他,好替百姓出口惡氣麽?既然此女有心,讓她耍耍又何妨,便道:“準了!”
此女初始一見公子生氣,隻道不許,甚為氣餒,但過得一會,聽公子改變心意,想也不想稱謝之後,急忙從上縱出來,溜至那胖子跟前,生怕公子再次反悔,連問也不問一句,揄袖伸手朝那廝臉上狠狠便抽。每抽一下,胖子慘叫,而旁觀的百姓卻大呼痛快。
若不是太子不許他特過分歡喜,只怕看見貪官遭殃,鄉民百姓不買鞭炮來此慶賀才怪,哪裡隻如此一樂就足。其三姊妹瞧得皺眉,梅劍心道:“這個二妹,性子忒也急,不好好問問公子爺打幾下,便擅自行動。”劉進瞧得不忍,別頭不看。
蘭劍打了不下十掌,那胖子便鬼號了十聲,聲聲殺豬,揪人心弦。他嘴角溢血,惶急叫饒:“太子殿下,請饒命,小人不敢了,不敢了……”公子即叫住:“停!好吧,念你初犯,姑且只打十數下,權作警告!”胖子叩謝,蘭劍心中不愉,她正打得興起,豈知遭住。
公子了然,即喚此女回來,低聲道:“別急,好戲尚在後頭,管你好處便是。”此女聽了歡喜,不敢大聲,乖乖站好。
公子又拍驚堂木,大聲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胖子經前一事,不敢再自稱本官,隻以小人敘之,戰兢兢,小心翼翼雲:“小人姓黎名書劍,山東人士,曾添此地縣令。”那十幾下巴掌,已把他臉上打腫。
這人原本就胖,又經此屈打,不止臉腫,連牙齒也滿是血,可見那姑娘出手之恨。如此一來,他說話不免就漏了氣。公子故意把“黎書劍”三字,聽成那“你叔濺”,不由分說,一拍京堂木怒道:“好你個刁民,膽敢罵我叔濺,來啊,再掌嘴!”
蘭劍吆喝一聲:“來嘍!”又從幾姊妹身後轉出來,直欺那黎胖子,摩拳擦掌,嘴裡樂道:“爺,這次打幾下。”公子忍住笑,一本正經道:“隨你!”那官欲辯解,哪及開言,此女已嗶嗶啪啪左右開弓,臉不覺又高腫了少許。
這廝有苦難言,奈何辨不過,手腳又殘,哪裡力敵,好在他自幼習武,尚有一身功力勉力支撐,不然此等侮辱,恐早已持不住倒下矣。
旁觀百姓也漸漸明白,太子這哪裡是甚麽公審,分明是拿這廝開刷,無論他說甚麽,都是錯,結果倒霉的只是那一張嘴巴。百姓越瞧越歡喜,都恨不得能親自上場,去扇那貪官幾個耳瓜子,也好出一口惡氣。
幾輪下來,黎胖子的臉已經完全辨不出人樣,他實在吃不住了,求饒道:“太子,您就賜我死罪罷!小人如今手足俱廢,活著也是一種煎熬。這小娘子頗似對我仇深似海,每次下手都狠辣之極,我實在受不了了。”蘭劍喝:“你喚誰小娘子?”胖子自知失言,不敢再辨。
公子冷笑:“想死?沒那麽便宜!”衝人叢叫:“鄉親們,今天乃報仇日,有冤說冤,有苦訴苦,只要與這廝相關,均可拿冷水潑他。”此言一落,登時人叢中又熱鬧起來,紛紛七嘴八舌,這個說我先說,那個說我年老,應當由我先說,小輩該讓讓才是,鬧得不可開交。
那公子驚堂木一下,眾又寂然,他道:“鄉親們勿急,見者有份,但咱得守秩序,先排個隊,一個一個來,喚誰上前,誰便開始說。”話時,眾人倏動,才一瞬,兩條長長的隊伍已成,公子等驚歎,可見這個縣官是如此地“深得人心”。
有的說這狗官仗著勢力強搶民女,這個說偷了老婆,那個說奸了妹子,還有佔了兒媳;有的說這廝仗著勢力豪奪產業,這個說霸了農田,那個說搶了房子,還有店鋪;有的說他仗著官勢和城中錢莊放高利貸,這個說騙了積蓄,那個說賠了夫人,還有論為乞丐。
百姓細細說來,一個說完,便提起預先備好的冷水潑那貪官。劉進一一記下,本子都用了幾冊,公子拿來瞻閱,其中罪惡累累,當真罄竹難書,公子越瞧越憤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怒罵:“可惡!”眾人一聽,皆嘎然而止,忽有一名弟子報:“太子,這廝死了。”
眾等一聽,皆是“啊”的一聲,不知歡喜,還是悚懼。公子快步下來,只見地面全都是水,略帶著一些暗紅,想必乃其傷口未止血所致。公子一探那人鼻息,果然渾無,又搭其脈,仍把不到跳搏,撬開牙齒,帶血,見舌尖斷了一截。
原來姓黎的貪官,忍受不了老百姓的報復,一時想不到,居然咬斷舌頭,以減折磨。公子冷笑:“死了也好,反正今日也沒想過讓他活。”即喚:“抬下去,好生埋葬。人死萬事休,他在凡世造的孽,只怕來生才能償還了。”劉進輕輕道:“像這等的人渣,只怕沒來世了。”
公子笑道:“也不見得,就算他投生畜道也是來世,就看個人修行了。”除去一惡,鄉民盡皆開心,都讚太子仁愛。
他謙遜稱不敢,即坐回正中堂,傳令道:“把那林大人一並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