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上,萬物蕭條,已入初秋時分,許許微風輕掠。忽聞泠泠淙淙的水聲撲面而來,那黑衣女郎半睜開眼睛,徒感光線刺激,奪目一睨,以手遮陰,原是那初陽早上,把個天地映得格外燦爛,白雲飄浮,匆匆不已。
她支撐起身子,隻覺渾身酸軟,略帶著幾分疲憊。不過此女意志極堅,咬著牙撐起身來,但見自己雙足都浸在水裡,衣裳半乾半濕,料得昨晚從高處掉落之時,下方正好是一潭泉水,救了自己性命。她慶幸自己還活著,從水中走出方知泉水非止一脈,前後左右,草叢石縫,幾乎無處不湧,無處不鳴。
碎石堆多,她緩上岸來,歇了口氣,嬌喘:“這是哪呀?”此處山徑通幽,林木叢密,渾不似初秋之狀,倒有幾分像春的氣息,充滿著生機勃勃。此女舉目四望,暗叫一聲:“糟糕,仲公子呢?”慌忙去擇路尋找。
踩在碎石路上,微覺雙腳有幾分疼痛,她顧不上許多,拚命去尋。好在老天有眼,找了多時,總算讓她在一塊僻靜的地方,把個逍遙給找著了。只見他躺在亂石堆中,雙鞋也是沾著水,想必他也是掉落之時,被泉水給衝到了此處。
遠遠一看,一身蔥白著裝的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一絲生機。此女有些緊張了,記得掉下來時,這人已經內功暫失,中了劇毒,活不久啦。她真有些害怕,不知此地何處,倘若這人當真死了,那自己孤身一人留在這個深谷裡,一定憋悶而死。
她大著膽子,挪起碎步,慢慢走過去,安慰自己:“別怕,姑娘我生平殺人無數,一個死人有甚麽好害怕的。”緩緩接近,低頭一瞧,但見逍遙面無表情,死死地躺在地上,沒有一絲生氣。
心中雖說不怕,可如今身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又有一個中毒身亡的人在側。她膽子再大,再強悍,畢竟也是一個女子,女人天生該有的畏懼,她仍留幾分,念起中毒而亡的人最後那可怖的眼神,以及面目,聽著泠泠淙淙的泉聲,仿佛在做法事恭送一般,便不寒而栗。
此女第一個念頭,便是快快離去,然而轉身之際,不經意瞥上逍遙一眼,忽有一絲異感從心底騰起,是甚麽呢?很奇怪,不覺皺眉沉思,又見逍遙那半截浸在水裡的褲腳,在周圍蕩起一圈圈的紅色,生奇:“這廝流的血怎麽是紅色的?他先中了慕容複的劇毒,然後又中了我的毒箭,難道這其中……”搶上前去,翻過逍遙那張臉,只見白得如雪。
驀然,一絲不回合實際的感覺又在心頭騰起:“不對啊,他的臉……”觸手間,雖有幾分冰冷,可她仍隱隱覺得透著幾分溫度,再瞧了逍遙一眼,然後緊張地把手探到其鼻息之間。
這一刻,一顆心不由劇跳起來,喜道:“他還沒死。”也不知這廝哪來的如此強大的生命力,雖然氣若遊絲,但畢竟沒有死絕。
此女不知該怎麽辦,突然間有些著慌起來,回首四顧,欲找個所在把這廝拖上岸來,總不至於讓他一直泡在水裡吧?她眼光極好,不久便搜尋到了一處極佳去處。不假思索,把其背上的三箭拔出扔掉,奮力拽起逍遙,一路拖行。
那是一顆不知名的大樹根下,這樹枝丫四伸,生得極為茂盛,便像一個大雨扇,遮住了陽光,擋住了一切風霜。此女好容易把個身軀比自己龐大,體又重的逍遙給拖到此處。她放下手,歇喘一會。
此女近年常住大理,見慣了那薛慕華行醫治病,閑時也常請教一二,久而久之,對那歧黃之術,也略通一二。當下學醫者模樣,起長袖,搭那逍遙脈搏,頓然一驚:“他,他的毒如何解了?”十分納悶不解。
少頃,撿些枯柴在一旁生了一堆篝火,又除下面紗,去潭邊洗淨,轉回細細擦拭逍遙的傷口,最後給他上了金創藥。接下他的濕衣,架一旁烘烤,又前往潭邊,沾濕絲巾,細細清洗,又回給那逍遙擦臉。
一張如玉雕琢的面龐,無論五官集在一起,還是分開來細研,都完美到極點。她一邊溫柔細擦,一面輕歎:“唉,你和他怎麽如此相像呢?無論裝著打扮,還是面貌,都是一樣的完美無缺。可惜了造化弄人……”想著念著,忍不住潸然淚下。
幾滴珠淚臨空而滑,滴在那逍遙的臉上。他緊閉的眉毛不覺輕顫了顫,眼皮倏動,竟然緩緩睜開了來,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位俏麗的女子,坐他一旁,滿臉是淚,委委屈屈,仿佛受了極大的傷害,他一驚,脫口而叫:“木姑娘……”
此女聽了,急背過身去,連忙抹乾淚眼,一會又轉過來,臉上帶著一些複雜之色,笑問:“仲公子,你醒啦?”逍遙一聽,略有征仲,見此女這般裝束,記起昨晚之事,不覺說道:“木姑娘,原來是你救了我,逍遙感覺不盡!”欲起來致謝,身子才動,就覺渾身疼痛。
木婉清急了,安扶著他:“你身上有傷,不宜亂動。”逍遙一聽,適才想起昨晚自己中了三箭之事,才不敢亂動身子,吸口氣,一運丹田,發覺內息渾厚,心喜:“我的內力回來啦!”周遊一圈經脈,隻覺所過之處,無不舒暢,連中毒跡象也是渾無一絲。
逍遙萬分高興,不覺抓起木婉清的雙手,稱謝道:“木姑娘,你一天救了我兩次,我身上所中之毒,是你解的吧?”木婉清一怔,仲逍遙毒素全解,她也是不明所以然,不知如何解釋,隻好含笑不答。
這逍遙越加篤定,極是感激,卻才發覺失禮,急忙松開木婉清雙手,歉然道:“木姑娘,對不起,我,我一時情急……才……”木婉清笑道:“沒關系,我理解。只是我們如今身在這個不知深淺的谷裡,須……”忽聽仲逍遙大叫一聲:“啊!我的衣服呢?”
他方才一醒,就看見了木婉清,是以不曾注意到自己身上,待感謝之情一過,才留意,只見自己除了一件長褲,身上都是精光。想他逍遙一生之中,可曾在女人面前袒露過一絲肌膚,不免有些緊張起來,把雙手捂緊胸口,完全一副少女被男子欺負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