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亡時刻,慕容複心思凌亂之極,耳聽四人遊說要快些離開險地。他心有不甘,這一刻不知道盼了多久,他又謀劃了多久,付出的心血沒有人可以明白。這廝搖頭:“不不,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認輸!嘿嘿,你們忘了,我手上還有一張王牌。”抿唇作嘯。
緊鬥之中的梁雪乍聞此音,猛地回頭,雙眼又露綠光,嘶牙一咬,舍了段譽,改向公子攻去。段譽大驚,急步趕上相攔,不料此女袖手回拂,立即刮來一道疾風阻路,她又綠眼一瞪,甚是凶煞。
段譽一慌,身子俏挺,腳一離地騰後翻飛,待穩落地面。那女已經縱到二弟身前,與他交起手來。一個風流倜儻,一個嬌美絕俏,兩廂不讓,一經交手即動真章。綽資影來,燕去飄蕩。段譽瞧得駭然,二弟功力不凡,力沉綿綿藏有後招,渾不似一個帶傷之人。
慕容複驚駭不比他小,忖思:“這廝不是身受重傷了麽,身手怎麽還如此矯捷?”胸有一念,徒覺後悔,只怕又是中了此帝的詭計,恐他根本無傷。轉念又想,但覺不可能,眼見那女分明刺傷了他,鮮血如柱,這又豈能作假,半信半疑間惟有催動咒語,命女殺之。
公子遊走其間,與女對了十余來招,覺眼前此女功力平平,只是招式層出不窮,天下各門各派多少囊括,抑且既精又妙,每一式皆是精華之最。可惜力道不足,遇上他這樣的大行家,反而嫌遜一些,若要置他於死地,只怕有些難度。此帝果猜得不錯,天下間除了王語嫣,沒有人懂得那麽多門派的武功。
段譽驟然止步,眼觀鬥場,隻把注意力集中在二弟這一廂。那女步走輕盈,一連施了十個殺招,一一被二弟化解,不由尋思道:“梁妹妹的內力深厚無比,天下間只怕也只有二弟才能與其並駕齊驅。可是奇怪了,適間賭鬥良久,除了招式狠一點,並無甚麽力道,這是怎麽一回事?”覺此女身上處處透著古怪。
如今見二人較量,一加印證,更覺此女可疑。一時間也難以解釋,隻歸罪於慕容複的邪術而已。念起此人,心中恨意徒起,斜眼一瞅,見他嘴裡念念有詞,鋼牙咬響:“豈有此理!”一發足,忿步衝去。
鄧百川等勸不動慕容複,心有燥意,又見他施邪術來對付梁蕭。四人同是一般心思:“王姑娘是個好人,不該遭此魔難,況且曼陀山莊與燕子塢世代交好。”慕容複更不該如此待她,包不同見王語嫣追著親哥哥一路苦殺,六親不認,有些不忍,勸阻道:“公子爺,王姑娘甚是無辜,您就不要用她來對付梁公子了。這等害人的邪術用久了,在姑娘身上……”
慕容複喝斥:“你懂甚麽?無毒不丈夫,有時候為了成就大業,便不能心慈手軟!”包不同不忍心:“王姑娘畢竟是……”慕容複冷笑:“她甚麽也不是,她只不過是我用來對付梁蕭的一枚棋子而已,嘿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們也是一樣!”回頭狠狠一橫。
包不同心下一寒,忘了身在鬥場,險些中招,幸蒙鄧百川相援,才免遭一厄。他二人目光一對,均看到彼此的顧慮,適才慕容複那番話,幾人雖在百忙之中,卻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只是心下不大明白,他為何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不容他等多想,就見段譽怒氣衝來,二人一愕,此人功力渾厚,尤其是一手家傳絕學六脈神劍,經梁蕭指點,更是使得得心應手。果不其然,但見他食指一伸,聽得嗤的一聲響,就有一縷劍氣往慕容複方向射去。
慕容複被阿紫、耶律浚、遊坦之三人和梅蘭竹菊四人所纏,根本無暇他顧。眼見劍氣就要射中他要害,此氣霸道,中者必然重傷,包不同想也不想,挑開朱丹臣點來的判官筆,蹂身縱上,只聽嗤的一聲響,劍氣沒入肩頭。
包不同微哼一聲,牙齒咬血,不過心下甚寬,很高興能為主子擋下一劍。段譽一愕,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忠心,肯為主子犧牲,不由肅然起敬。
阿紫可不這般想,惱恨慕容複害她,一心要雪恥。加上遊坦之的父仇,二人聯手,威力大增。段譽一招“商陽劍”雖說慕容複是避過了,但二人的利劍一致從左側抄來,要置他於死地。
慕容複經六脈神劍一嚇,怕段譽再度施展,於是分了七分神去注意他,若見他手指動,立即想法子躲開。對於阿紫二人的圍攻,他不屑一顧,就輕輕後躍,哪知後有一人,乃是耶律浚,他也是長劍刺來。微微一怔,不想與他糾纏,即又右避。
豈料右首有梅蘭竹菊四女長劍在伺候著他,這一下前有狼後有虎,驚駭委實不小。當兒避無可避之地,又瞥見包不同礙手礙腳在前,不免著惱,未了心魂一動,他做了個決定。手一搭在包不同肩頭,便提起他。
包不同隻當公子爺要帶他離開險地,心中歡喜,哪知徒聽噗的幾聲,胸前和後腰一齊中了三劍。原來是慕容複以包不同的身體接擋了阿紫三人刺來的長劍,助自個脫身。包不同雙眼瞪得老大,萬沒想到這個自己從小扶持長大的公子爺竟會拿他擋劍,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唇顫:“公子……爺,你……你好狠的心腸!”一口氣接不上來,當場身亡。
梅蘭竹菊四女長劍殺到,怔了怔,見包不同死得這般悲慘,嬌軀一顫,個個收回長劍。阿紫三人也是駭然不已,阿紫本人已經夠刁鑽歹毒的了,想不到這慕容複尤有過之,當下三人也將劍從屍身上拔了出來。
血開始凝固,包不同少了三人長劍支撐,身子不穩,往旁倒下。鄧百川三人看見大吃一驚,一齊衝上,四護衛見之,也暫且罷鬥在一旁觀看。眾人聞聲淒慘,也相繼住手,此刻青衣武士已被群豪和眾武將及靈鷲宮之人消滅得差不多。
風波惡抱住包不同身子,叫道:“三哥,三哥,你怎麽了?”只見包不同兩行清淚,從頰邊流將下來,一探他的鼻息,卻已停了呼吸,知他臨死之時,傷心已達到極點。
玄寂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慕容施主,憑你的功力大可接下這三劍,又何苦犧牲了一名忠勇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