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由得一驚,比知道中年人是聚賢莊的二莊主遊驥,更為震撼。想不到那青年居然是遊坦之,若記得不錯,這人沒甚麽武功,他的父親和伯父不曾授他,隻請個把先生教他一些四書五經和文學之道。此人突然會武,也是因後來一些變故,以及種種奇遇所致。
想不到在聚賢莊,蕭峰和天下英雄一役,公子減低了悲劇的發生率。隻才短短兩年,這小子的武功精進如斯,居然可以和阿紫鬥了那麽久,也不曾落敗。若不是阿紫使詐,只怕一時間勝負難分。不知這父子二人不請自來,有何目的。
遊驥和遊駒兩兄弟並稱“遊氏雙雄”,為聚賢莊的莊主,兄弟二人各用一面百煉鋼盾為兵器,攻守兼備,二人聯手威力更是大增。兄弟二人為人好客大方,過往江湖之人無不傾力結交,但有所求皆盡心盡力,極有孟嘗之風。故而雖然二人武藝不算絕頂,但聚賢莊在武林之中卻極有聲望。
和他相識的舊交,或是不認識的武林朋友,聽說來人便是聚賢莊的遊驥莊主,都紛紛上前套交情。武林中人,難免有失意的時候,多結交一些慷他人之慨的朋友,多有益處。百官不曉武林之事,看見對方只不過是一介布衣,不為所動。
公子心生奇怪,遊氏雙雄武功平平,怎麽教出一個輕功絕佳的子侄來?莫非此人令投名師,只不過若論輕功絕佳,他逍遙派自認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適才擂台之上,遊坦之這小子顯露了幾招,公子看出,無論他的運氣路線,還是步法,都不類中原任何一派。
這只是疑心之一,還有疑心之二,遊氏兄弟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幾乎行為一體。就像他們當初所說的盾在人在,盾亡人亡是同一個道理。如今二缺一,反而有些令人質疑。
群豪閑敘已罷,又回歸原位。那阿紫嘻嘻一笑,說道:“老家夥,剛才可是你說我口氣大?”說時雙目怒橫著他,遊驥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阿紫生氣:“怎麽,你不服氣?”一招手,“好啊,化下道來,姑娘與你比劃比劃!”遊驥聽了,步子一動,就要上去,卻不料被兒子遊坦之急拉扯住,他壓低聲音說道:“爹,您不能上去,這是比武招親!”
遊驥一愕,回望同道朋友,見他等忍俊不禁的表情,頗為尷尬,輕咳一聲說道:“老夫今日不便,改日約個日期,請姑娘化下道來,再好好討教一番。”他這麽說,既是和此女卯上了。武林之中,定期約人比武,也是常有之事,只是這莊主一言九鼎,這會一散,只怕又有好戲瞧了,群豪個個都迫不及待起來。
阿紫笑道:“姑娘我還怕了你不成?”遊驥抱拳笑道:“好說,好說!眼下老夫是不能上場了,不過就由小兒代替,上去與你較量如何?”阿紫抿唇,故意說道:“哪一個是令郎?”
遊驥說道:“老夫身旁這位年輕公子便是,以我們的家世,小兒配你如何?”阿紫噗嗤一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遊坦之極為尷尬,眼見群豪寂然,遊驥不解,問去:“姑娘,你因何發笑?”此女不答。
還是少林派的玄寂方丈仁慈,他上前一步,走到遊驥父子跟前,合什說道:“阿彌陀佛,遊施主忒也糊塗,適才遊小施主明明與阿紫姑娘比試過,不慎敗下陣來。比武之中,可沒這條規矩,敗了的人可以重來一次,這樣對其他人很不公平。”
遊驥面上一熱,此事他的確不知,心恨:“我只不過遲來了一步。”遂將滿腔怨恨發泄在兒子身上,一把扯過他來質問:“玄寂大師所言,可是實情?”遊坦之懼於父威已久,不敢反駁,更不敢說假話,垂著首牙齒一顫:“是……是孩兒學藝不濟,敗……敗了。”
那遊驥揚手就要打下去,突見群豪都在看著他父子,恐惹起事端,也惟有作罷,一時又氣不過。隻得歎一聲罵去:“沒用的東西!”然後忿然拂袖轉身,背向著他不睬。
遊坦之不敢說話,隻好恭敬躬立,靜等父親消氣,心中卻始終放不下阿紫,怕她比武比輸了,要嫁作他人婦,時不時偷眼瞧去。
阿紫面含幾分笑意,一一對敵前來挑戰之人。這些年輕一輩的人中武功都不大好,三下兩下又敗下陣來,師門長輩很是丟臉。真恨不得替其上陣,但礙於身份,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在心底生著悶氣,怪自家門人不爭氣。
想不到阿紫越鬥越勇,不消多時,已經把年輕的豪俠一一撂倒,只差上了年紀的掌門,或者是師叔師伯。公子不知是喜還是憂,他臨時搞出這個虛頭破壞了對方的計劃,只因相信阿紫,只要有熱鬧她一定樂意去耍,此女頗有手段,至於要她嫁,簡直比登天還難。
公子凝眉沉思,眼望擂台,其實心一直在遊氏父子身上。他總覺這個遊驥有些地方很是古怪,至於哪裡不妥,他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公子與遊氏雙雄總不過見過兩面,一是在聚賢莊;二是在少室山。前者記憶尤清,後者只是匆匆擦肩而過。
兩次都算不上深交,不過公子有一個特別之處,可以辨出一個人身上的不同體味。只是距離較遠,場上群豪的氣味各不相同,教他如何辨認?既起了疑心,當即招來一名侍衛,悄悄囑咐上他幾句,那侍衛便下去了。
公子手起一茶,忽感內急,心道:“糟糕,最近天寒,這茶朕喝得太多,只怕不妙!”左右顧盼,眼見群豪和百官在搖旗呐喊,不曾在意他,當下悄悄而走。
約莫申牌時分,公子解完手出來,一直在琢磨遊氏雙雄這件事。這時一名侍衛匆匆走來,向他稟告:“皇上,您叫卑職查的事,卑職查清楚了。”公子回神問那侍衛:“結果如何?”那侍衛上前,在他耳根悄悄說了幾句話。
公子大喜:“原來如此!”又見侍衛滿眼帶笑,驀然心中一動:“是了,眼睛!”一個人無論他如何變化,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暗驚:“那根本不是遊驥的眼神,倒好像……對了,是他!”又叫,“不好,趕快回去!”拔腿就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