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早上,宮燈迎風搖曳,吹不散的是濃濃厚情。公子一路跟在梁雪身後,不久轉過偏殿,就見兩位年輕婦人手裡都抱著一個嬰兒。婦人服裝普通之極,長相平庸,只是逗哄嬰兒之時,顯得格外緊張。兩名嬰兒都以柔綢為裹,其嗓獨特,怪調噪人,無論婦人如何寵溺,就是不為所動,大是折騰人來。
梁雪聽了,心中一揪,不由蓮步急上,走到其中一位婦人跟前,輕聲招呼:“把孩子給我?”那婦人點一下頭,會意把嬰兒轉還,梁雪接過,面露母愛之意,隻哄了一陣,小家夥便學乖了。娃兒不再吵鬧,梁雪甚為欣喜,回眸望了一下兄長,顯示驕傲。
公子一愣,他向來是個不服輸的主,豈容妹妹這等囂張,當即從另一位婦人手中討過孩子。那婦人為禮,笑著把孩子給他。公子輕輕接過,但覺入手生溫,嬰兒不算重,卻是柔軟之極,一沾入雙臂就像抱了一團無骨的棉花,俏比棉花偏重,手感極好,忍不住往嬰兒面上親了一口。
今晚難得一家四口團圓,不願外人打擾,當下吩咐:“都退下歇息,孩子由我二人照料。”二位婦人躬身應:“是,小的告退!”緩步輕移,轉身下去了,一旁宮娥也應諾,皆退走。
公子心歡,孩子在抱,興許感覺父愛,也就不哭了,不由轉問梁雪:“妹妹,這是男孩還是女孩,取名兒了沒有?”不料梁雪容顏一暗,惱道:“萬歲爺,您把奶娘都趕走了,孩子怎麽吃飯?”公子一聽,樂了:“吃飯?喲呵,這麽小點的個,牙都未生齊,要吃也是奶。”
其實梁雪所說的“吃飯”亦指吃奶之意,只是她盡量說得婉轉一些,不似兄長,見到啥就說甚麽,完全不理會“羞恥”二字。公子話一落,又是“啊”的一聲,心道:“我忒也糊塗,為了圖個清靜可以和雪兒多處一會,竟然把兒女的飯碗也給轟走了。”委實不該。
轉念又想:“有奶便是娘,更何況是親娘。”便道:“雪兒,奶娘走了,你可以自己來喂?”梁雪面上一紅,囁嚅:“我”公子怪問:“你甚麽?”梁雪銀牙一咬:“我的奶水少,不然也不用請奶娘了。”這話說得很小聲,有如蚊囁,但公子聽得分明。
他笑了:“少不怕,有就可以了,不妨一個一個來喂。”梁雪羞澀,罵了他一句:“一個一個來,當人家母豬呀。”公子大笑:“不然咧,那兩個一塊來也行。”梁雪更惱:“要來你來,人家可不來。”
公子道:“我是公的,沒奶!”梁雪清啐:“我呸,你沒有,難道人家就活該有?”公子說不過她,讓嬌妻三分,梁雪又歎:“這世道當真不公平,生個孩子咱女人容易嗎?你們男人親熱過後,提著褲頭拍拍屁股就走人。而我們女人不但要承受痛苦,更要承受懷胎十月之累,等到分娩那天,又是一個痛苦的開始,一個不好,小命就丟了。”
說到此處,嘴唇一嘟:“哼,你們男人卻可以做到不聞不問。就拿這次來說,我一胎兩個,生他們那晚險些連命都丟了,你也不回來看我一眼,還好有娘親在,不然我可挨不住。”公子歉然:“對不住,那個時候我抽不開身,再說了大理離汴京千裡迢.”
梁雪生氣:“哼,若是有心,又怎會在乎路途遙遠。公主在生飛蓬那晚,隔山萬裡,你不也飛去了。只是我娘仨在你心裡,根本不算個啥!”公子面上一熱,銀川生子那晚,事先有預兆,而梁雪卻沒有。
再說那段時間忙著攻打汴京城一事,委實分身乏術。勝負瞬息萬變,往往隻眷顧時刻準備的那頭。他以為梁雪識大體,又自小一塊長大,沒有去,此女定然曉得他的苦衷。豈不料女人在吃醋時,都變得類似,沒有“解釋”可言。
你越解釋,反而越描越黑,她隻當你在找種種借口來掩飾。無理取鬧,已成為了女人一種依附品,只要丈夫稍稍不關心自己,便懷疑他在外面東搞西搞,有了姘頭。其實有些時候,正是這種疑神疑鬼,害苦了女人的一生。
男人往往為了自尊,明明沒有的事,在女人面前不甘示弱,鬼使神差默認了。為了消除煩惱,一遇到別的異性,盡管只有幾句柔言安慰,便勝卻婆娘的千萬嘮叨與不信任。一旦達成默契,喜新厭舊,家庭破碎隨之也就相繼發生了。
到底誰之錯,沒個準。這些理,公子深懂,無論自己對錯與否,只要有一個人肯出來妥協一下,相信事情並不是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作為一個男人,如果連這點胸襟都沒有,何談大愛,他笑一笑,認錯道:“雪兒,你打我、罵我吧,無論甚麽都好,只要你心裡好過一點,我心甘情願。還有我保證,以後不管發生甚麽事,或遇到甚麽阻塞,只要你想我,哪怕是千裡萬裡,抑或海之角,天之涯,我也第一時間趕赴,決不讓你久等片刻,相信我!”
梁雪淚如泉湧,她如何不信,離了他,又能夠相信誰?不顧矜持,當即奔了過去,額頭貼在兄長左肩上,兩個孩子相對,面盈著笑意。那梁雪淚如雨線落,沾濕了兄長衣衫,公子安慰:“別哭了,快喂孩子吧?”梁雪收淚,哽咽:“好!”伸袖擦拭眼眶,坐下解上衣喂孩子。
公子背過身子,不好意思去看,忙著逗弄懷裡的嬰兒,心道:“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知你是長是幼,是兒子或是女兒?”胸動一個念頭,看一眼下面,不就甚麽都清楚了麽?可是這麽做,好像有點不地道,一時心亂如麻。
忽聽梁雪叫道:“好了,你來抱這個,我喂”就在公子轉身,此女話未了之時,聽得外頭衝入一人嚷聲:“蕭兒!”此人來得十分突兀,話才落已衝入殿內,公子聽聲音像是段正淳,吃了一驚:“父皇!”一回頭,果見是他。
段正淳歡喜駐足,喚:“蕭”卻見梁雪坐一旁喂孩子奶,不由臉上大燙,趕忙轉過身去,公子詫異,忙把雙臂一張,退到梁雪那裡遮住了她,衝皇爺惱斥:“你,老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