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並不覺得驚訝,隻道:“哦,那廝賊心尚未死?”蕭峰歎道:“都說情之一字,傷人不淺,但依我看來權之一字,才害人最甚。耶律涅魯古為了皇權弑兄奪位,如今為了開拓疆土,又侵入中原,當真無所不用其極。您先前不也是.”說到此處,啞然住口。
那公子不著惱,也不責怪,淡然一笑點頭:“但說無妨,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論。只要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做任何事都對得起天地良心,那又有甚麽好在意的?”蕭峰大讚:“賢弟果真是大好男兒,胸懷坦蕩,磊落光明,更心系天下,從不為自己.”公子笑道:“你終於肯叫我賢弟了?好,很好!”
蕭峰一怔,又覺失言,公子忙按住他:“坐下來談!”蕭峰依言坐好,說道:“遼人擅長騎射,在馬上可謂一方霸主,然而要說攻城掠池,多少稍遜一些。賢弟天資英才,所造武器頻頻立功,我軍隻守不出,倒也不曾敗績。只是長此以往騷擾,就怕軍心不定,糧草空絕。”
“遼軍似乎算準了我城中糧草短缺,連日來頻頻索戰,隻叫不打,攪得人人心煩。倘若再這般鬧僵下去,只怕.”公子打斷:“大哥,不是我說你,你既知糧草短缺,為何不向朝廷上報?又為何不與遼兵一決勝負?”蕭峰面上一搐動,為難道:“我”
忽聽阿朱替丈夫解釋:“二哥,並非大哥不上報朝廷,十天前奏折就已經快馬加鞭送往京裡,到如今仍是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音訊。竭至兩天前,我軍才收到三哥靖安王的信函,說你要微服私訪雁門關,我們隻當你收到大哥的奏折,送糧食來了呢?誰知.”
公子微驚:“奏折?甚麽奏折,各地各府都有,就是沒有大哥的。我還當大哥事務繁忙,無暇捎來消息,這才動身北上,特來探探。”峰朱二人聽了大驚,叫道:“甚麽?奏折沒送往皇宮,但我所派送信之人五天前就回來了,他親自跟我說奏折送到了京裡,您若不信,我傳他來問問?”公子罷手:“不必了,他送給了何人?”
蕭峰道:“高升泰高侯爺啊!”公子心道:“果然是他!”聽蕭峰答得這般乾脆,越加沒有懷疑,當阿朱提及奏折一事之時,哥兒心中便隱覺不安,不想果然是這廝搞鬼,但不知此人這麽做,於他有甚麽好處?
一念至此,嘀咕:“這就難怪了!”蕭峰察覺到不好的氣機,便問:“可是京中也”公子點頭,緩緩地道:“不錯,高侯爺一直不喜我坐這個位置,處處與我針對。”阿朱道:“怎麽會這樣?他不是父皇最信任的老臣嗎?”
公子道:“自從父皇退位之後,這廝的野心越來越大,欲廢我而代之。”阿朱惶恐:“那你出來了,萬一政權落入賊手,那你豈不是”公子莞爾:“莫慌,朕離京前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於是把劉進攝政一事說了。
阿朱聽完,既好笑又好氣,大惱道:“二哥,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三弟一向不管事,為人淳厚,謙和禮讓,不喜與人爭,更不知人心險惡。你讓他與一個狼子野心的侯爺過招,這無疑是以卵擊石,白白送死啊!”蕭峰也稱是,認妻之言有理,請帝速回京師。
公子無動於衷,笑道:“你夫妻二人當真同心,說風就是雨。”頓一頓,“論武藝,侯爺不是進弟對手;論智謀,或許進弟稍遜一籌,但我已經提醒過他,叫他處處小心。”阿朱大惱:“論智謀,三哥哪裡是稍遜一籌,分明就是七籌八籌。”公子皺眉:“你就那麽看扁他?”
阿朱道:“我這不叫看扁,是叫先見之明。”公子笑了笑:“不管你怎麽看他,我的兄弟我相信!”阿朱大怒,戟指:“你你這是讓他去送死。”公子道:“笑話,京師裡的都是我的人,外有靈鷲宮、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人護主,侯爺不過三千親兵,他想鬥,這才叫以卵擊石,朕擔保進弟一根頭髮也不會傷。”
阿朱險些氣炸了胸脯:“你這人一向自以為是,平時開開玩笑也就罷了,怎能拿自己兄弟的性命當兒戲。不行,我這就給你去收拾,你馬上給我回京!”說做便做,當真離身,公子好笑:“哼,朕可沒說要走。”阿朱氣極:“我也沒說要留!”
眼見兄妹倆便要反目成仇,蕭峰急出相勸,豈知他二人同聲喝:“閉嘴!”蕭峰皺眉,又苦勸:“都是一家人,上下牙齒也有打到的時候,你們又何必.”阿朱氣道:“是他不分輕重,你也親耳聽到了,除非他馬上回京,否則我跟他沒完。”公子辯解:“哪個不分輕重了,此地之事不解決,朕決不回去,不就是糧草問題嗎?今年徐州、蘇州、湖州等地大豐收,我即刻下旨調來糧草。”問蕭峰,“是了,城中糧草還可維持幾天?”
蕭峰想了想,說道:“大軍尚可維持七八天,城中軍民也可維持半個月左右吧,我不曾下令征收百姓的一糧一食,只是城門緊閉,南北不得通行,長此以”阿朱打斷:“糧草的問題,我和大哥自會處理,你還是關心關心皇宮裡那位兄弟的生死吧?”
公子道:“阿朱,不是我說你,你這不是咒我進弟嗎?他原本沒事,卻被你.”阿朱啐罵:“我呸,你要當真關心,那就趕緊回去。”公子冷笑:“你這麽急著趕我走,是不是有甚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不讓我知道?”阿朱心虛,硬氣道:“誰見不得人啦?”
公子靈光一閃,笑道:“我剛提到大哥為何不與遼兵一決勝負,你就拿進弟之事作為借口,急著趕我,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麽?”蕭峰一疙瘩,心道:“阿朱用意為此麽?”知道賢弟向來高明,一切事都瞞不過他法眼,便上前請罪道:“皇上,是末將無能,此不關內子之事,一切懲罰,皆有末將承擔。”公子訝道:“哦?你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