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道:“各位,如今離午時尚早,不如出去找找看,說不定哥哥只是一時貪玩……”她的話尚未說完,聽得李柔噤聲道:“王姑娘房裡好像有人回來了?”此言一出,眾人沉寂了,皆凝神細聽,果然聽得左首一間廂房內,隱隱有輕微的關門之聲,位置的確是王語嫣所住那間屋子不假。
褚萬裡開了門,眾盡皆奔出,只見走廊上行來一人,長發微散,白袍皺亂,滿身盡是泥濘,依稀認得這人便是梁蕭。
王語嫣稍一遲疑,步子未動,問向轉身離去的梁蕭道:“蕭郎,我們走了,那大和尚怎麽辦?”梁蕭見問,當下回頭,向躺在地上的鳩摩智瞥去一眼,然後又瞧瞧慕容複,最後將目光定格在王語嫣臉上,淡淡一笑,說道:“出家人從哪裡來,就該回到哪去,他用不著咱倆擔心。至於這位慕容公子嘛……”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開他穴道。
慕容複穴道一解,立馬咬牙切齒狠狠向梁蕭瞪去,然後又哼了一聲,連個謝字也不說,快速離去。
梁蕭攜著王語嫣,又再急行,走了十步左右距離,稍微回頭斜視,不覺指尖一彈,登時有一顆小泥丸破空而響,向鳩摩智射去,正擊在他那唇溝上,巧巧穩穩停了下來。
鳩摩智肉臉一顫,乍然醒轉,又將身跳起,余光看處只見天色大亮,模模糊糊之中,空氣間正在彌漫著一絲薄霧,若有若無,縹縹緲緲。自己竟是在那口枯井之旁,四下卻無人,尋思:“難道我昨晚做了夢?”
日光下,那些被梁蕭震碎了的石塊清晰可見,也只有這一點可以證實那並非只是一個夢而已,呀,他驚叫,當即運氣,但覺丹田內空空蕩蕩,往日綿綿沛然的跡象一絲也無,不禁大叫:“梁小子,你……”
梁蕭越走越快,漸漸地,王語嫣有些跟不上腳步了,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叫道:“蕭郎,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等等我!啊喲……”一時不慎,腳跟磕絆了下,險些跌倒。
梁蕭聽到慘呼,猛然回頭,看見王語嫣正半俯著身子,左腳輕跳了跳,連忙跑過去,扶著她,關心問:“你怎麽啦?”王語嫣臉色有些痛苦,蹙眉道:“我的腳好像扭到了。”梁蕭怪道:“你怎地如此不小心?讓我看看!”當即蹲下身子抬起王語嫣的腳,慢慢卷起她那柒滿汙泥的褲管,然後脫掉鞋子,又扯下襪子,都是髒得不行。
王語嫣臉上一紅,心道:“這不都怨你,也不等等人家。”梁蕭輕輕扳過她的腳板,稍微端詳一會,果見骨骼突起之旁,有些微淤青,又仔細瞧瞧,始才松了口氣,說道:“還好只是扭到了,不曾傷及骨頭,休息兩天便好了。”當即又替她穿上鞋襪,站了起來,拍了拍去手上的泥土,說道:“好了,你走起來試試!”
王語嫣聽話地走上一步,腳卻顫了顫,叫道:“啊喲,不行,我的腳好痛!”嬌軀向前傾倒,梁蕭一把扶住了她,這時二人面目相碰,都不禁一片驚心。
梁蕭別過頭去,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過了一會,又蹲下身來,說道:“來,我背你。”
王語嫣就在剛才那一刻,心兒已經撲撲亂跳,這時聽他說要背自己,心跳更是加速,臉火辣辣的點了點頭,趴在他背上,雙手摟緊了他那脖子。
梁蕭提起氣,甚麽話也不說,發步向靈州城奔去。他內力極深,賓館頃刻即到,見大門有重兵把守,不想讓人瞧到他這副狼狽模樣,當下又轉往後門,可憐後門也是上了鎖。無奈之下,隻得翻上牆頭,悄悄進去。
途經自己房間外,隱隱聽得屋內傳出絲絲人語,識得是木婉清,心道:“她上我房裡幹嘛?”仔細一聽,屋內的呼吸聲不下十來人,又想:“糟糕,是爹爹他們,全都在。”生恐被眾人發現了自己和王語嫣在一起,尤其是段譽看見,那誤會可就結深了,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梁蕭不再多想,忙展輕功徑奔王語嫣廂房,將她放下,二話不說又抽出身來,剛將門掩上,沒走幾步,就見對面一群人向自己氣勢洶洶走來,也許是“作賊”心虛,心中當真有幾分恐慌。
他吸了口氣,招呼道:“嗨,各位早安……”才起個頭,那扇門呀的一聲傾開,王語嫣聲音道:“蕭郎,我卻才想起原來房間裡沒水,我想洗個澡,你可以幫助叫人……”王語嫣身子轉了出來,見了一臉愕然的眾人,啞然住口。
眾人又是一怔,看見王語嫣和梁蕭差不多,全身都是髒兮兮的沾滿汙泥,除了驚訝之外,都想:“兩人徹夜未歸,又是一起回來,而且同時都沾有泥土,一定是在哪個地方打滾才至這般。”至少王語嫣的衣衫比梁蕭的還髒,更有梁景和段正淳聯想到,女的在下,男的在上,她衣服豈有不髒的。
劉進忍不住叫道:“蕭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打野仗也不叫上我,虧我還替你擔心哩!”眾人聞言,一齊怒視向他。劉進膽兒稍怯,心裡慌道:“我又說錯了甚麽嗎?”
梁蕭好一陣尷尬,突然那木婉清一縱上前,一把揪過梁蕭的耳朵,斥罵道:“你個大色狼,名副其實的負先生,見一個愛一個的混蛋,你怎麽可以跟爹爹一樣……”她每罵一句,便揪一揪梁蕭的耳朵,害他好不疼痛,苦得哇哇直叫。原本梁蕭想要躲開木婉清這一抓,其實並不困難,但他沒有那麽做。一則念及以前欠她太多,一時不忍;二則料她只是偶爾發發脾氣而已。哪知自己想的有時候往往不及別人想的來得更加實際。
他叫道:“喂,喂!你快松手,再擰我的耳朵就要斷了。”木婉清冷冷的道:“怕斷你就別出去鬼混。”梁蕭道:“豈有此理,你是我妹子,哪有妹妹動手打哥哥的,這天理何在?”衝段正淳叫道:“老段,你也不來管教管教你的女兒,太無法無天了,當心嫁不出去!”
木婉清聽了他最後說的那句,不覺胸口一震,眼淚撲簌簌落下來,揪著他耳朵的那知手也軟了,步子徒地向後退去一步。
就在這時,碰的一聲,梁蕭臉頰狠狠被人揍了一記,他身子幌了幌,呸的吐出一口血絲,擦擦嘴角,余光所及,只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除木婉清外,還有一個段譽。他目露凶光,狠狠瞪著自己。
梁蕭不及發怒,那王語嫣從門口奔出來,神情十分慌張,關心道:“蕭郎,蕭郎!段公子有沒有傷到你?你怎樣了,你倒是說話呀你?”眾人不用問,光看王語嫣對他的那份親熱,就已經甚麽都清楚了,倆人一定發生了甚麽不同尋常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