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搖了搖頭,說道:“夫人肯出手援助,在下感激不盡,只是我與柳姨既然簽了字,借了錢,自然不能反悔。”王夫人聽他這般稱呼那柳仙貝,心下極其不悅,氣道:“你當真鐵了心,要接受她那筆錢?”公子點頭應:“是!”
王夫人非常生氣,一拍茶幾站了起來,凶罵道:“那賤人到底給了你甚麽好處,他威脅你立下字據就是想坑你,你這般聰明,難道看不出她的野心麽?”這一層公子早已知曉,卻也有良策應付,只是不明白,王夫人為何要生氣,而且是這般的惱羞成怒。
按理說,以前這女人一直挺恨他的,這次肯借錢幫他,想必已是老天爺睡著了,才糊裡糊塗鬼使神差令那女人頭腦發熱,做的違心之舉。哪知如今她居然遊說自己,要放棄柳仙貝的銀子,接受她的相助,這可真是天下奇事呀。
公子哪知王夫人的擔心,她不想柳仙貝做大,然後騎於她頭上,故而掏真心相幫,孰料公子不領情,又見他不答自己之言,雖然有氣,卻也按捺住了,說道:“難道我曼陀山莊就不及她劉家莊,她有錢,我一樣有產業。”說著從袖中掏出幾張地契,忿然拍在幾上,公子側目一瞧,果見那是曼陀山莊的房契,還有幾間在蘇州較大的綢緞莊、米店、古玩等店面。
他微笑道:“夫人,在下知道您資產豐厚,也希望你能幫忙,可是我要的是現金,不是房產地契。”王夫人道:“這個嘛,我那時離開山莊,遠赴大理,來得過於匆忙,並未帶太多金錢,不過請你放心,倘若當真需要,我去把店鋪賣了便是。”話一落,就要離座出門。
公子阻止她道:“不必了,倘若能賣,我早就賣了,又何必卑躬屈膝向你們借錢呢?”王夫人止步,不解問:“你這話甚麽意思?”公子道:“沒甚麽意思?”說著把手往懷裡亂掏一陣,頃刻拿出一堆產業來,王夫人乍見,頓吃了一驚,這些店面比她那些大十倍不止,而且來自五湖四海,其中的銷售額都集當地之最。
她不敢相信,翻了幾張,恰巧看到了蘇州一帶,又吃了一驚,登時失聲叫:“這茶莊和酒樓的房契怎麽在你手裡?”公子見她這麽大反應,也微微瞧上幾眼,那房契卻只是普通的店面而已,與其他的沒甚麽兩樣,不知她何以這般大呼小叫,便問:“有問題麽?”
王夫人激動道:“有問題,當然有問題啦!”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害公子有些擔憂,一顆心也跟著跳了起來,七上八下的問:“哪裡有問題?”王夫人道:“這家茶莊位於無錫城之南,酒樓位於城南之北,南北行旅路過此間,必定先歇上一陣,吃杯熱茶,或喝口熱湯再行遠履,其中客源匆匆,金錢卻滾滾而來。幾年前,我派人與這兩家店的掌櫃談過幾次,想把地方盤下來,可掌櫃說老板不肯,我一氣之下,曾帶人去砸過場子,沒想到這兩家店的老板竟然是你。”
說到這裡,又向公子連聲說抱歉等語。倘若她不提,公子根本不知有這麽一事,便道:“夫人勿須記懷,過去之事,過了也就算了,再說那時你我本不相識。”心說:“那時店又不是我的。”王夫人道:“慚愧,慚愧,難得太子這般仁慈。”
公子順她的話說下去:“以夫人之見,那在下以前便不仁慈嘍?”王夫人惶恐,卻鎮靜道:“不是!”正話間,忽聽碎步聲響,那王語嫣盈盈走入,輕喚一聲:“二哥,飯做好了,可以移步偏廳用膳。”二人聽得,公子起身,邀王夫人一起去,又道:“王夫人,請把地契先收起來吧,以免茶水沾濕了,那時當真不妙。”王夫人依言把東西收起。
她不拒絕公子的邀請,一塊移駕偏廳,擺開酒席,那王語嫣端上幾樣小菜,添了飯,坐下。公子餓得緊,起筷就吃,便說:“別客氣,一塊吃!”由於母女倆已經用過膳,隻略作作樣子,並不吃多少,王夫人忍不得好奇,一直奇怪此子小小年紀,怎會有那麽多資產,便問:“殿下,那些產業是誰留給你的?”
公子一怔,一面吃飯,一面含糊道:“我外公!”王夫人微訝,她曉得公子的外公便是柳仙貝的父親,只是奇怪,為何他父親的資產不交由女兒繼承,卻傳於外孫,不知是個甚麽道理,暗思:“莫不成那賤人不得父親鍾愛?”心甚喜,又知此乃別人家事,不好詳細過問。
匆匆飯罷,已接酉時,王夫人見天色不早,便拉女兒告辭。公子相送,嘴裡多次謝過王夫人的好意,王夫人搖搖頭,就走了。王語嫣臨走時,偷偷瞧上公子一眼,也不知是甚麽感受。公子輕歎,徑回書房,繼續專心苦乾。不多時,夜色悄籠,他掌上燈,又忙活了幾個時辰,聽夜風呼嘯窗外,也甚有些疲憊,就擱筆前去安寢。
翌日,天才蒙蒙亮,公子就起身,簡單梳洗,一拽直裰,急趨禦膳房取了糕點,速速吃了,便往宮外走去。哪知才到南門,卻遇上了匆匆來上早朝的朱丹臣,由於二人行色匆忙,不慎撞到了一塊,公子內力極深,身子隻稍微幌了幌,倒是朱丹臣被公子真氣所撞,跌出老遠。
他吃痛爬起,見是公子,不敢生氣,連忙行了禮。公子問他:“四哥,神色如此慌張,到底幹嘛去?”朱丹臣應道:“回殿下,微臣前去上早朝。”公子“哦”的一聲,道:“那你去吧!”說了這句,拽步出宮門。
朱丹臣視之,奇叫問:“殿下,您這是要上哪去?”公子止步,略扭頭道:“怪了,我去哪幹嘛向你報告,切!”轉身又走。朱丹臣急去攔阻,說道:“您不上朝麽?”公子見他阻了去路,微有氣,不愉道:“我上哪門子朝?”朱丹臣道:“你如今貴為太子,理應關心朝政,怎能說這種氣話,莫非你要的只是太子頭銜,於民生之計全無上心?”
公子面上一燙,他不敢否認,當初搶奪太子之位,的確也有這個意思,便道:“百姓之憂交由父皇處理即可,他如今正值盛年,男人四十一枝花嘛,用不著我去礙手礙腳。等過一陣,我再讓他休息個夠。好啦,別擋我道!”微一提氣,輕輕將他迫開。
朱丹臣力不及公子大,覺身軀急急向後退卻,待站穩,想去追,公子已然像風一般,消失在宮門之外。他一頓足,忿然往宮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