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微微一笑,忽而想起了陳浩民版的《活佛濟公》中有這麽一句經典台詞,當下效仿一二。將鐵笛插在腰間,敞開半邊衣裳,伸手入胸口處摸蹭一陣。虧他近幾日未曾洗澡,汙塵倒有少許,片響間便掏出一顆藥丸大小的塵埃,捏在手指,亮在半空,笑道:“這一顆是伸腿瞪眼丸,隻溶在口不溶在手,今天與你有緣,便送了你吧,可解你身上的劇毒。”
那雲中鶴將信將疑,戰兢兢上前幾步,又恐他使詐,猶豫再三,終於將藥接在手中,湊近鼻端,頓覺一股腥臭刺鼻而來,中人欲嘔,鼻頭微皺,斜眼問道:“你不會耍我吧?”梁蕭立即變了臉色,佯怒道:“不要拉倒,拿回來!”手掌攤在空中,意思很明確。
雲中鶴心道:“星宿老怪的毒藥千奇百怪,這解藥又腥臭無比,說不定藥性更毒,為了小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陪著笑臉道:“我吃!我吃!”捏著鼻孔,將那藥丸扔進口中,潤了口唾液,苦臉強咽了下去,表情滑稽之極,實在無人比擬。
那些人耳聽得梁蕭稱星宿老怪為“老仙”,心中恨怒之情油然而生,早些鎮南王等雖曾懷疑過這少年與那丁春秋多少有些瓜葛,不想今天親耳聽到那少年居然喚惡人“老仙”,個個氣得冒煙。
褚萬裡這人最是嫉惡如仇,在劉莊時,更曾莫明其妙被梁蕭廢去大半內力。這些日子,每天勤加練習,刻刻調息,至今日,方得恢復,聽了梁蕭言語,恨得牙癢癢,如今老帳新帳一齊算,倒也冤不得他。怒吼一聲,抖動手中鐵杆子,跳出鬥場,怒喝道:“好你個梁蕭,騙了我們那麽久,果然是老怪門人。倘若今天不給個說法,我褚萬裡第一個跟你翻臉?”幌了幌那枝鐵杆,擺個欲攻姿勢,然而心中又急切盼望著他解釋。
梁蕭拱手道:“褚大哥,不是小弟駁你情面,實在是這件事沒什麽好說的。上次誤傷你乃情非得已,當真抱歉的很?再給我個薄面,此事休要再提了,行麽?”少年不提上次之事還好,如今提了,褚萬裡隻當梁蕭有意在眾人面前揭他傷疤,是為平生奇恥大辱,心中恨怒之至,冷笑道:“好!那我再來領教領教星宿門人的手段。”
說到“手段”二字,執起鐵杆,橫掃梁蕭門面,少年暗運股勁風將妹妹送出丈外,立在進弟身旁,以免誤傷。了無牽掛之後,右手疾探腰間,抽出那枝鐵笛,立即挽個劍訣上挑,將橫來之杆一擋,左手化爪向他咽喉索去。
誰料褚萬裡竟是不閃躲,手中鐵杆依然用力,想將梁蕭鐵笛強壓下去。梁蕭這一抓勁道猛烈非常,有斷樹碎石之功效,瞥了他一眼,仍見無動於衷,心中氣苦,不得不變招下切,欲削他持杆手腕,心想褚萬裡這回非撤手不可。
梁蕭一招間連變手法,也算他反應及時,若不如此,才不至於將褚萬裡那脖子扭斷。哪知褚萬裡對梁蕭刀掌切來,竟如不見,手上加勁,鐵杆槍頭疾壓鐵笛及肩。梁蕭吃了一驚,急忙收回左手,力運右臂,內力過處,嗆的一聲,把鐵杆震開少許,左足一點,右足即縱,躍開丈許,回身氣道:“你作死麽?爺可不想當墊背的。”
剛才梁蕭險些碎他脖子,他也毫不在意,一心隻想洗雪前辱,又知敵梁蕭不過,惟有以性命相搏,料來圖個同歸於盡也是好的。大理四護衛,感情一向很好,古篤誠見兄弟犯險,氣極怒極,又見兄弟複又欺身而上,當即跳出,叫道:“褚兄弟,我和你一起上。”
抖抖手中的板斧,眼內精芒大放,勁衝過去,對準梁蕭便是迅猛的“沉香斧劈華山”三斧,梁蕭閃身避過。梁妹妹眼看僵局越演越烈,忍不住衝上去,擋在哥哥身前,剛好那古篤誠一斧子劈出。
誰也料不到這嬌小女子,居然有這勇氣衝上鬥場,霎時間四面八方雷聲大作:“小心!小心”“蕭哥,當心梁妹妹.”“古兄弟,那可是梁姑娘啊,當心些”古篤誠耳聽諸人叫喊,定眼一瞧,登時大吃一驚,又怔了怔,手中斧子硬生生劈不下去了。
梁妹妹咬了咬牙,臉現堅定之色,說道:“我不許你傷哥哥!”梁蕭敲敲她的頭,嬉笑道:“傻妹妹,他們傷不了我。”梁妹妹回頭怒瞪他一眼,氣道:“哥哥,不許嬉皮笑臉,更不許動不動就戳我的頭,這樣子我最討厭了。”
梁蕭申申舌頭,說道:“你這小妮子,哪有那麽多的不許?不許我笑,難道要我哭啊!不許戳你頭嘛,這個可以考慮。記得,我隻說考慮!”梁妹妹險些氣暈。
古篤誠沒心情聽他兄妹二人鬥嘴,將斧子垂下來,問梁雪道:“姑娘,你為何擋架?”梁雪回頭嫣笑道:“他是我哥哥啊.”古篤誠打斷道:“我們知道他是你哥哥,但這小子忒惡,骨頭濺得很,欠打!”
梁妹妹忽然悠悠道:“古大哥,你罵哥哥濺,不也是罵我麽?我們身體裡流著一樣的血啊。”古篤誠頓覺失言,又聽少女款款道:“哥哥性子我最清楚了,雖然野點,但決計不是壞人,那個什麽星宿老怪,我們根本不知道是何許人也”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驚。梁蕭喝道:“妹啊,不必解釋!”梁妹妹吐吐舌尖,甚是調皮。雲中鶴驚詫道:“不識得星宿老怪,那他剛才給我吃的是什麽?”梁蕭笑道:“也不是什麽佐料,小爺半個月不曾洗澡,身上總該有那麽些汙垢吧!怎樣,雲中鶴,味道如何?”
諸人聽了勻捧腹大笑,實難想到這個梁蕭如此刁鑽古怪,這樣的事他也敢做,況且對方還是四大惡人之一。雲中鶴聽了惱羞成怒,左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柄鋼抓,現今雙抓在手,狠撲過去,欲給這少年來個“刨腹挖心”!
他腳一動,梁蕭已感知其意,嘻嘻笑道:“雲中鶴,你且先用腦子想一想,憑你一人之力,能打得過這麽多人麽?”雲中鶴左腳已衝出數尺,遭聞此言,心頭忽怔,停了步子,暗道:“是啊,敵人賊眾,自己輕功再好,若然這些人一擁而上,決不能討得便誼。這少年不知何來歷,詭計多端,武功又高得出奇,單他一個,已然難敵,不如稍待片刻。老大約會於此,待他尋來,再行算帳,男的格殺勿論,女的,嘿嘿,暖暖床被。”
想著思著念著,臉上不覺泛起一絲不知明的笑色。又想自己遭了那少年小子算計,心又恨得牙癢癢,目光與他觸及,又狠狠怒瞪,欲要將他吃進肚子去一般。便在此時,猛聽得空氣中傳來一聲歷嘯,隻震得群山鳴響,雲中鶴不禁歡呼,大叫:“老三來了,小子,這回你死定了,四大惡人齊聚,你們統統完蛋,橫行天下,所向披靡!”
梁蕭刮刮臉頰,冷笑道:“小爺怎麽覺得,天上有那麽多牛在飛啊?”梁妹妹和木婉清好奇,一個道:“哥哥,這天上哪有牛?”一個道:“梁蕭,你賣弄什麽玄虛?”惟有劉進與梁蕭相處日久,對於梁蕭話中的雅意,略加揣摩,便深懂些許。
當下笑道:“蕭哥又在罵人哩,罵這個雲中鶴在胡吹大氣,吹牛吹牛,想想啊,這牛都吹起來了,能不在天上飛嗎?”說完哈哈大笑,眾人聽得有趣,也紛紛跟著嬉笑,但思到四大惡人惡名遠播,不免又各自擔憂。
那嘯聲兀自不絕,猶在群山中來回縈繞衝擊,過了良久,嘯聲才漸漸止歇。眾人又是眼前一花,只見一個黃色人影快速無論飄撲過來,待眾人瞧清,那人已立在場中。便見到他一個腦袋大得異乎尋常,一張闊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齒,一對眼睛卻是又圓又小,便如兩顆豆子,然而小眼中光芒四射,向場中諸人骨碌碌的亂轉,梁妹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但見他中等身材,上身粗壯,下肢瘦削,頦下一叢鋼刷般的胡子,根根似戟,卻瞧不出他年紀多大。身上一件黃袍子,長僅及膝,袍子是上等錦緞,甚是華貴,下身卻穿著條粗布褲子,汙穢襤褸,顏色難辨。十根手指又尖又長,宛如雞爪。眾人隻覺此人相貌醜陋,但越看越覺他五官形相、身材四肢,甚而衣著打扮,盡皆不妥當到了極處。
雲中鶴道:“老三,你可是來了,兄弟有難,你幫是不幫?”那人聽雲老四如此說,乾笑了兩聲,道:“兄弟有難,自是得幫,若不幫,那不成了烏龜兒子王八蛋啦!老四,誰惹了你?”雲中鶴道:“老三,先去將這龜兒子的頭扭下來,當球耍耍?”說著,手一指梁蕭。
只見那人圓睜著一雙小眼,不住向梁蕭打量,見是一個毛頭小子,不值一曬,問道:“小子,老子要殺人,你可還有什麽遺言交代?”
梁蕭聽到“烏龜兒子王八蛋”這七字時,想到《天龍》中,段譽初遇南海鱷神的情景,不禁莞爾,徒然來了玩意,心覺此人容易對付之極,且拿他耍耍,笑道:“嶽老三,你什麽時候改規矩了,變得如此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