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人聞言,又是一震,都是這般心思:“大理國當真臥虎藏龍麽?怎麽我等身在大理數十載,竟不知曉,偏偏此少年頭一遭踏足國界,卻已清楚非常,難道他並非凡人,真個有通天徹地之能?”但又不能否認,此人所散發的種種奇異,讓人駭然,鎮南王和朱丹臣與他相處甚久,對他所言,自是深信不疑。
當下二人異口同聲道:“所謂何人?”梁蕭淡淡一笑,再掃視了諸人一下,說道:“貴府可有一位姓華的司徒,本命阿根?”二人兀自沉吟著,思索著。
那邊巴天石猛聽得此言,登時身心一顫,結結巴巴道:“公子說的可是華赫艮華大哥?”梁蕭道:“不錯,正是他。找他挖掘一條地道,通至萬劫谷石屋中,偷偷將段公子救出來。挖地道對他來說,應該算不得難事?”巴天石心道:“華大哥的出身,除了范二哥和我這兩個生死之交外,極少有人知道,這少年又如何得知,真是怪事?”
保定帝等人聽說,少年所提的助拳之人,便是華司徒,個個乍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另外又得知他居然會挖掘地道,均是驚詫不已。既然少年都如此講了,如今也別無他法,不如試下,說不定水到渠成呢?這般想來,也就安然泰之了,保定帝當即下令傳華司徒覲見。
巴天石當下去傳了司徒,華赫艮,恰巧司馬范驊也在,便一同進宮面聖。路上告以二人,段譽被擄之事,以及那小子梁蕭指名道姓要找華大哥一事,二人聽了,心下揣測不定。
談話間,三人行到了皇宮內書房,見過了保定帝等頭腦,那個華司徒又審視了梁蕭幾遍,見他眉清目秀,俊朗不凡,不覺心生幾分親近,盡管事先聽得巴天石提過,少年找他所謂何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公子尋我,是為何事?”梁蕭呵呵笑道:“自然是救人,華大哥,你二十年前的舊生涯,不妨再乾他一次?”
華司徒紫膛色的臉上一陣搐動,之後笑道:“公子當真厲害,連我洗手了二十年這也知道,佩服佩服!”梁蕭道:“這沒什麽?若然不是為了求人,也不會偏勞華大哥重*舊業,還望不要見怪才好?”華司徒忙道:“那有什麽偏勞的?公子請說具體策略,我好做安排?”
梁蕭向保定帝說道:“皇上,今天就允許小子發一次號令,如何?”保定帝應了一聲可以。梁蕭一一打量了一下諸人,笑道:“我的法子很簡單,‘聲東擊西,偷天換日’,皇上可以請黃眉和尚來,與那段延慶周旋,拖延時間,華司徒便帶人在谷外,挖通向石屋的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將我妹妹換出來,把鍾谷主的女兒補上。”
鎮南王忽然出聲道:“蕭兒,你這是何用意?”梁蕭詭異的彎彎嘴角,笑道:“既然段延慶等人是有備而來,他和你們兄弟二人仇深似海,為了毀掉段氏的清譽,已經在不折手段了,難道你沒想過,他會邀請大理的武林同道前來觀禮麽?裡面不是你的兒女便好,若是,嘿嘿,你卻想想後果會怎樣?我們就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鍾谷主發現裡面那個是她女兒之時,你們又想想,他會是個什麽表情?哈哈……”
說著,自己不覺大笑起來,好像這麽完美的計謀,只有金大俠才想得出來,梁蕭只不過借用一下他的想法而已。
鎮南王見他笑得神經,出言打斷道:“蕭兒,有一點你或許忘了?”梁蕭笑容不改,問道:“哪一點?”鎮南王道:“譽兒和雪兒根本不是親兄妹,又哪來的亂倫之說?”梁蕭聽了,笑容頓止,冷了臉色,氣結道:“鎮南王,你……”
保定帝瞧出場面氣氛不對,跳出來打圓場,數落鎮南王道:“淳弟,事關梁姑娘名節,此事非同小可,豈能隨便?”此話語意雙關,一則說,侄子的婚事焉能如此草率,不可學乃父之風;二則說,這個兄弟向來風流慣了,把這種風流當成了隨便,不知害苦了多少癡女子。
兄長既出言,鎮南王頓時閉嘴,保定帝又令華司徒等人,依梁蕭計策行事,既有皇上發威,梁蕭又將計劃對眾細陳一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事不宜遲,說乾便乾。當下由巴天石繪出萬劫谷中的圖形,華赫艮擬訂地道的入口路線,至於如何避人耳目,如何運出地道中所挖的泥土等等,原是他的無雙絕技。
數人用過晚膳,那保定帝小歇一會,醒來後即尋黃眉僧去了。
華赫艮和巴天石、范驊等也自去萬劫谷挖地道也。
梁妹妹迷迷惘惘的從鎮南王府中出來,心中難過已極,且行且泣,待往何處?天地之大,不知何方才是安身之所。不知不覺人竟亂闖上了荒山野冷,直到凌晨四刻,隻累得雙腳酸軟,這才止了腳步,徒敗蹲下去,放聲抽泣,哭了片刻,又自唉自歎,念叨:“哥哥不要我了,我還活著做什麽?不如死了算了,免得哥哥看了礙眼。”
雖有滿腹怨憤,卻不知去恨誰惱誰才好。“哥哥和我是兄妹,他喜歡木姊姊也是應當,只是我不該癡心妄想,獨留哥哥陪我一輩子。那樣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是……可是,為什麽我的心好痛好痛,就像被人刺了一刀又一刀……早知如此,這個江湖我便不出來了,一輩子和哥哥快快樂樂在一起,但是,哥哥他願意麽?唉……”
思前想後,仍覺傷懷,說道:“我要將哥哥徹徹底底忘了,那份原本就不該有的癡念,他還是我的哥哥,那個打小疼我、愛我、憐我的好哥哥,維持那種兄妹間的純潔情感,不能有絲絲的雜質。”話是這般說,但只要一想到,哥哥對自己的好,他那影子,便立即浮現在眼前,又怎能說忘便忘呢?哥哥的摸樣自小便深烙在心海,恐怕一輩子也揮之不去。
過了半響,又自解道:“笨雪兒,木姑娘嫁給哥哥,從此便多了一個嫂嫂,那也就多了一個人來疼雪兒,這不是很好麽?你還傷什麽心,應該開心才對呀。”
然而自從萌生不一樣的感覺那一刻始,對哥哥的喜歡,就不再是兄妹間的情愫了,雖然一直壓抑著,不讓它有機會溜出來作祟,但是今天,完全不受控制,無端端的爆發了,連自己也微感驚訝。
只聽轟隆、轟隆,奔騰澎湃的水聲不斷傳來,循聲尋去,翻過山頭,原來自己居然跑到了瀾滄江,看著奔騰湍急的江水,想到那天,初到大理之時,和哥哥策馬的情景,不禁又是傻傻回味,心道:“既然今生無緣,但求來世吧,來世我一定不做他的妹妹,我要做他的妻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多美啊,只要我將身一縱,萬事皆可從頭。”
念著心裡甜甜一笑,翹首探了一下天空,白雲層層重疊,巍峨壯觀,煞是好看,登時高喊道:“雲哥哥,千百年來,你一定見證過很多很多,驚天地,泣鬼神的堅貞愛情吧?雪兒好羨慕你啊,真希望哪天我也可以……”
悄立崖江,又深情望了一眼江水,心道:“哥哥,永別了……不,不,是來生再見……”將眼一閉,飛身下去。
“不要……”突來一聲痛心裂肺的驚叫,人影一閃,一條青影似流星般穿過去,到得崖前,將身一縱,跟著跳了下去,那人體重,下墜的勁道較快,趕上了梁妹妹,急伸出一隻大手,把她摟在懷裡。而另一隻手去觸碰石壁,隨著下滑力道的衝刺,登時手上條條血痕醒目鮮明。
又下衝了一會,那人終於碰到了一塊尖石,心下甚喜,即刻運氣全身內力集中與掌心,牢牢將其吸緊,慢慢上升靠近,一把抓住,這兩下看似輕而易舉,其實已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手掌抓到實物之時,那受傷部位一再觸碰,痛得他心膽俱裂,他兀是不露絲毫疼色,緊緊將尖石抓實,二人就這樣蕩在了崖空。
那妹妹尋死未成,此時身在半空,立馬神清智明,仰頭瞧清了那人的臉龐,哭叫道:“進哥哥,你怎麽那麽傻?”只見那人一張俊臉如染了白色,嘴唇乾裂,哪還有半點帥氣的樣子,正是急趕追尋梁妹妹的劉進。
劉進辭別了段譽,匆匆追找,在荒山野嶺中,亂衝亂撞了大半夜,猶尋不著一絲梁妹妹的蹤跡,心下正亂,不知上哪追尋,漫無目的亂闖中,不覺尋到了瀾滄江畔,瞧著江水,睹水思人,又想到了蕭哥和梁妹妹,這些日子以來的憂樂,種種事件,徘徊心頭。
良久,良久,不覺天色放亮,意欲離去,忽聞得高空中傳來陣陣梁妹妹的高喊,心中歡喜,飛步順聲尋去,待到崖上,眼前一亮,果真是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梁妹妹。正欲招呼,漸感不對,只見梁妹妹步子緩緩向崖邊移去,心底閃過第一個念頭便是:“不好,她要尋死?”
心念猶在,即快出聲驚呼,但為時已晚,那妹妹已將身子跳了下去,來不及思考。好劉進,說聲“不要”,就縱一道閃電飛掠而過,身形一斜,也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