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已有七八個身著宋廷服飾的官兵,大搖大擺趨到店內,而其中一名宋兵手裡兀抓自著一名少女。周賢暗歎:“造孽啊,這幫天殺的,不知從何處又搶來民家閨女。”心下雖忿,面上卻不動絲毫聲色,裝作笑吟吟的模樣趨迎:“喲官爺,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為首那人沒好氣道:“周老頭廢話少說,上你這裡自然看病,你道逛妓院麽?”周賢打個哈哈:“是是是,官爺說的是,不知您看甚麽病?”有意無意瞥了那少女一眼,低聲含糊道:“需不需要小人的媚藥加強一下興致?”
那人急抓起大夫胸前衣衫,壓低嗓音警告:“周老頭你找死啊,她可是我們大人看上的妞,你給我藥也不敢碰呀。”即將大夫擲下,又提高嗓音咳聲道:“廢話切莫多言,看見沒。”一指那少女,“你今天若是把她給治好了,我家大人重重有賞,倘若治不好,嘿嘿,把你招牌給拆了,打個半死不活,然後轟出蘇州城。”
周賢躬首連應:“是是是,豈敢豈敢!”又抬頭,“先把她請裡邊去罷!”那人一招手,即有兩名宋兵攙著那名少女移步內室,當經過柳家父子身前時,那女凌亂的秀發被風吹開,露出一張俏麗而又病懨懨的臉來。
他二人一怔,柳宗元下意識把手握劍,咬牙切齒忿恨,一副欲要動手的樣子。其父忽然伸出手把愛子給拉扯住,連使眼色叫他切莫衝動。這些小動作怎逃得過周賢法眼,他暗驚,卻見賢弟向自己輕輕搖頭。
許是那為首宋兵微有察覺,他問向周賢:“周老頭,這兩個是甚麽人?”周賢一驚,急忙震攝心神,打哈道:“他二人乃小人病人,今早吃壞了肚子,故上門求醫。我正要給他開方子,你們就進來啦。”那官兵道:“既然如此,看過了病那就請他們快離開,不然……”唰的一聲,將佩刀拔出一截,作個砍字狀。
周賢理會,正欲向賢弟說明請他們先行離去,不要招惹麻煩。豈知那柳文龍待聽賢兄告知那官自己鬧肚子一事時,故意“啊喲”一聲大叫,直捂著肚皮,面上痛苦呻吟喚:“大夫,茅房在哪裡,我……我快頂不住了。”
周賢錯愕,少會即明賢弟之意,應幾聲,即指一幔簾道:“茅房在後面。”柳文龍心喜,正欲前往,不料那官一柄單刀橫來,厲聲喝:“不許進去,要拉去別的地方拉!”此老又現痛苦之狀,滿臉抽搐,嘴裡隻呻喚:“官爺,請你行行好,我……我當真憋不住了。”
知父莫若子,柳宗元心下好笑,當下暗提一縷真氣從指尖透出,過去一把攙住老父,哭泣:“爹爹,您怎麽啦?”卻借機把氣點在其父的小腸穴位上。
那老一吃痛,忍不住“噗”的一聲,放了一個大大的響屁,頓時臭氣衝天,隻熏得在場之人皺眉欲嘔。柳文龍借機又呻喚:“啊喲,憋不住啦!”嚷著,也不顧那官反對往裡就衝。
為首宋兵遲疑,叫喚:“回……”可惜此老隱跡已經沒入內堂,柳宗元大喜,也喚:“爹,等等我!”一溜煙也闖了入內。那官以手扇開面前的空氣,苦惱道:“這老兒今天吃甚麽啦,屁怎麽如此之臭?”
周賢暗暗好笑,卻不敢發出聲息,心道:“賢弟啊,你這招……真夠絕的!”微咳幾聲,對那官道:“官爺,為了不讓縣令大人拆我鋪子,打我板子,小人隻好入內醫治病人了,您請自便。”拱了一下手,轉身步入。
那人一腔子忿恨,輕啐一聲:“臭死了!”一甩衣袖,也跟大夫入,其余宋兵見狀,皆紛紛進去。
周賢掀幔,只見一位少女被兩名官兵安置在自家的榻上,奄奄一息。他急步過去,在旁一坐,揄少女長袖,就榻診視,把握之間,覺女脈息雖接垂死,然而卻有一股強力在引導生命之機,暗驚:“這是哪家高人,以自身深厚內力護住了此女心脈?”轉念又想,“以方才情形,賢弟分明識得此女,究其緣由,也隻得問他才明。”
宋兵見大夫隻把女脈搏,捋須沉思,面色難看,卻不言語。為首那人瞧得不妙,問:“老頭,她的病情如何?”周賢轉臉道:“不妙啊,此女先是受過重傷,又經毒氣攻心。重傷先是害了她髒腑,毒氣又入侵其心脈,她如今能活著已是一大奇跡,要想治活,難難難,實在是太難了。”
為首那人一扯大夫衣衫,恐嚇道:“難也要治,老子不管你用甚麽法子,只須把人給救活了,不然後果,嘿嘿,你是知道的。”一把將他推開。
唬得個周賢急急向榻畔跌去,整個老臉搐動,惶恐道:“她已經無藥可醫,你叫我……”顫了幾聲,突然語氣一轉,重重說道:“好吧,我需要精心想想,麻煩你們先出去。”
那官道:“可以,我便給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老子進來收人,活的,好好獎賞;死的,嘿嘿,等著置辦棺材吧你!”一招手,領著他那班鷹犬,大搖大擺出去。
至此,那個周賢總算松了口氣,暗思:“只有半個時辰,我得盡快出去找到賢弟才是。”
柳家父子一直暗隱在牆外,聽官兵出去,這才先出身來,二人立窗格外。柳宗元低聲道:“爹,我們進去!”把手搭在老父腰間,一提氣,便從那窗口飛了進屋。
此老隻覺身子如同騰雲駕霧一般,心喜:“吾兒竟還有這項本領!”隻一瞬,落到了屋內,當真悄無聲息,落地無塵。
突然降落,柳文龍不禁“啊”的一聲叫喚,兒子急忙捂住老父嘴巴,壓低聲音道:“爹,您別叫!”此老會意,那兒才松手。
如此一來,倒把個大夫給嚇了一大跳。他鎮定心神,問:“你父子倆為何有門不走?”柳宗元嘻嘻一笑,說道:“這樣比較快!”
柳文龍急問賢兄:“那姑娘當真治不活了嗎?”周賢略一低沉,不答反問:“瞧賢弟神色如此惶急,莫非你認得這名女子,該不會是你和她之間……”柳文龍連忙打斷:“胡扯!”吸口氣,又道:“不瞞賢兄你說,此女乃我一外甥婢女,名叫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