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酒店豪宅,佳肴美酒的上層生活過的急久了,便再也沒有享受的感覺。
且交往的人群雖然都是精致的高精尖人士,人人相逢都帶著一張笑臉與親近,可是,每個人都似乎戴著一副虛偽的面具在逢場作戲……
這樣的生活久了,讓人乏味的甚至有些惡心。
謝蘭曾經無數次從外灘的半島酒店,俯視著下面霓虹閃爍的黃浦江,以及霓虹燈下芸芸眾生。
可是那並沒有讓她感到,自己的人生有多麽成功,內心的空虛依然如黑洞一般看不見底……
而相反,今天這碗冒著騰騰熱氣的泡麵,以及這平民區的廉價賓館,倒是讓她體會到了一絲身在人世間的落地感覺……
窗外,不知是哪一家卡拉OK的音響,在放著高音喇叭。
歌聲以極其野蠻粗暴的侵略方式,灌進了謝蘭的耳朵……
“我的頭腦變得沉重,我的視線越發模糊。”
“必須停下來了,尋找過夜的地方。”
“她就站在門廊。”
“布道的鍾聲在我耳邊回響。”
“我心中暗念,"還不知道這裡是地獄還是天堂。”
“這時他點起一根蠟燭,給我前面引路……”
……
這首1977年老鷹樂隊的古老經典曲目《加州旅館》,可謂是謝蘭的摯愛。
在華爾街多少個不眠的夜晚,是這首《加州旅館》來撫慰自己那顆看起來堅硬無比,卻支離破碎的心……
謝蘭甚至曾經想過,自己將來會不會如歌所唱,會遇到一個自己人生的布道者,為自己迷茫的人生,點一盞指路的明燈……
肖志恆?!
不知道為什麽,謝蘭的腦海中,竟然蹦出了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小氣男人肖志恆……
他???
謝蘭連忙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絕對不會是他。
就憑他?
怎麽可能有資格成為自己的布道者,一個兩千塊錢都拿不出來的小摳,葛朗台,鐵公雞,沒出息的小男人……
呃……
面都坨了,吃麵吧……
別再去想那什麽肖志恆。
而此時此刻,謝蘭在她的‘加州旅館’裡吃泡麵的時候,徐國強則是坐在公園裡的長椅上。
左手拿著一袋麵包,右手拿著一瓶礦泉水。
吃口麵包,喝一口礦泉水。
他的頭髮有點長,也有點亂,或者說很亂。
而且胡子也很長了。
當然,貌似他的臉好像也很久沒有洗了……
嗯,雖然已經入夜,可是公園裡還是有三三兩兩的青年男女湊在一起,悄悄的說著話,咯咯咯的笑著……
沒有人注意這個公園裡的‘乞丐’。
是的,人沒錢不如鬼。
從家裡淨身出戶出來的徐國強,弄的就是如此之慘。
可是即便如此,徐國強也絕不找任何熟人,借哪怕一分錢。
包括肖志恆。
這是屬於他徐國強的,男人特有的倔強!
我可以活的不像個人,但是絕不肯屈尊丟人。
這些日子,他沒有去證券大廳。
他怕碰見肖志恆。
且他知道,若是肖志恆知道他過的如此之難,肯定要伸出援手。
徐國強不想要任何人對他施以援手……
這不需要。
男人嘛,苦點累點難點,都是正常的。
心坦然就好!
徐國強相信肖志恆,一定能讓他那百十來萬的股票翻身。
想到這一點,目前的這點小小的艱難困苦,也就不算什麽事兒了……
唯讓徐國強有點傷心的是,沒想到,他的女人,甚至是他的閨女,都對他如此冷漠……
那孩子,才10歲呀,怎就跟她媽一樣那麽心狠呢?
在徐國強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條黃白花色的流浪狗,扭扭捏捏的搖晃著尾巴,來到了他的跟前……
流浪狗很明顯沒有攻擊性,因為它還在搖尾巴。
當然,它的眼睛,在盯著徐國強手裡的麵包……
看著這條骨瘦如柴的流浪狗,徐國強想了想,笑了笑,將手裡的麵包,丟給了它……
流浪狗居然先是愣了一下,這才俯下身去,趴在那塊麵包面前,一口一口的吃起來……
跟肖志恆投資西南藥業的這兩個人,似乎都是從天堂墜入了地獄,都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一個比一個慘!
一個被責罵,幾乎斷絕父女關系。
一個被家人嫌棄,逐出家門,妻離子散……
金錢似一面照妖鏡,照出了世上最真實的人間百態……
翌日清晨,在證券大廳門口對面馬路的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一人一狗,相依為命。
乞丐蓬亂的眼睛,始終在朝證券大廳那裡時不時的瞟一眼……
……
時光荏苒!
轉眼就又是一個月……
在謝蘭住進‘加州旅館’的第十天,西南藥業的醞釀成熟了……
從兩塊七毛二,直接衝到了三塊四毛四。
煙海證券大廳數年來的第一個漲停牌,出現了……
這簡直是一顆丟進人堆裡的炸彈,迅速炸醒了煙海股市。
翌日。
三塊七毛七!
又是一個漲停牌!
四塊一毛四!
漲停……
四塊五毛五!
漲停……
五塊一毛!
漲停……
五塊六毛一!
漲停……
六塊一毛七!
漲停……
瘋了!
瘋了瘋了!
徹徹底底的瘋了……
六塊八毛四!
漲停!
七塊五毛二!
漲停……
在煙海一片綠色的滿滿熊市中,西南藥業似一隻孤獨求敗的紅色穿雲箭一般,一騎絕塵,直衝雲霄……
人們瘋了!
開始競相購買西南藥業。
人潮洶湧的推波助瀾之下,西南藥業雄風再起,每天繼續上演著西南不敗的股市傳奇……
八塊零四分!
漲停……
八塊九毛二!
漲停……
九塊七毛一!
漲停!
十一塊六毛二!
漲停……
西南藥業像是一隻穿天的火箭一般,永不停止,永不歇息,一路狂奔,青雲直上,永無盡頭……
股民們瘋了……
徹底的瘋了……
之前,連經歷了數個漲停的西南藥業,他們甚至還懷疑,是有人做誘,引他們上鉤。
幾個漲停之後,怕是要回落了。
可是,西南藥業,一直沒有回落的任何跡象。
一路漲停,無休無止的漲停……
連著半個月,幾乎每天都要漲停。
此時此刻的西南藥業,就算是一條狗,開了一個帳戶炒股,都會閉著眼睛賺錢。
這不是賺錢!
也不是撿錢!
這簡直就是搶錢啊!
誰能買到西南藥業,誰就能閉著眼睛掙錢。
西南藥業,一時之間,洛陽紙貴。
在這等狀況下,必然更是一路飆升,沒有絲毫歇息的意思……
西南藥業那條長長的紅線,就像是孫猴子的金箍棒一樣,永不停歇,永不止步,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
西南藥業,不再是股票。
而是一台印鈔機……
誰在它上面交了錢,誰就能在這裡取到數倍的利潤……
新南藥業瘋了!
煙海市的股票也瘋了!
煙海證券大廳,數年來也沒有的情況出現,人滿為患,囂聲不止……
證券大廳的外面,肖志恆在抽著煙。
謝蘭整個人的身體,這幾天都是不自覺的在抖動著,她的眼睛裡,甚至少有的冒出了少見的紅光……
肖志恆吐出一口煙,若有所思:“徐國強這個混蛋,這是跑到哪去了……”
謝蘭則是對徐國強不甚關心。
她似乎也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
她興奮的捏著自己的小拳頭:“肖志恆,我在六塊二的時候加注了二百萬。
早相信你的就好了,現在,我在加注三百萬怎麽樣?
我跟朋友借一借,應該可以湊的到……”
肖志恆扭頭,看向旁邊已經眼紅的謝蘭:“剛才的漲停板,是多少錢來著?”
謝蘭興奮的捏著拳頭:“ 十一塊六毛二,我覺得,它的潛力應該在二十……”
肖志恆直接打斷她:“待會兒開盤,系數全拋!”
謝蘭聞言,頓時一愣:“肖志恆,你瘋了?”
肖志恆看著眼睛有點紅的謝蘭:“我沒瘋,是你瘋了,跟大廳裡的那些人一樣。
照照鏡子吧,看看你的眼睛,跟一條瘋狗一樣,都紅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嘛?
在別人恐懼的時候瘋狂,在別人瘋狂的時候恐懼。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應該是西南藥業最後一個漲停板了……
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