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怔住了，張雪怡跟蟻後也滿臉呆容。

  所謂寂滅，就是生命自然而然的即將走到盡頭，回歸塵土，並且這種赴死與那些命不久矣完全不同。

  比如一個人得了不治之症，他當然是死定了，但這種死，有可能是明天死，也有可能還能熬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才死。

  而寂滅，通常指的是立馬就死，死神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今晚就是林霄的寂滅之夜，也就是說，林霄活不過今晚。

  死神的語氣變了：“真是奇怪，你年紀輕輕，人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寂滅呢。”

  這也是張雪怡跟蟻後想不明白的地方，因為寂滅是指自然的死亡，而不是各種意外死亡，比如被人殺死等，林霄正值青年，無病無災的，為什麽會死呢？

  只有林霄自己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為，他本就已經是個死人了，上一世他打破了玉碎之鏡，他以為自己重生了，但實際上，他早就死在了那次毀滅中，他不算活人，頂多算個活死人，就跟琪亞娜當年收的第一個門徒衛遼一樣。

  當初衛遼為了守護大遼城，苦苦堅持了百年，才等到琪亞娜回歸，可是琪亞娜歸來後卻告訴他，其實他在一百年前就已經死了。

  就在衛遼知道真相的當晚，他就在震驚跟悲涼中寂滅了。

  林霄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衛遼雖然不像他這麽成就斐然，但是卻活過了百年，而他這次重生雖然名動幾個世界，成就也超過了前世，但是，短短九個月的時間後，他就不得不面對寂滅的結局。

  自己如此努力，卻終究還是只能換來一場空麽？
  如果說重生只是為了曇花一現的輝煌，然後再次隕落，那這樣的重生，又有什麽意義！
  一向沉穩冷靜的林霄，這一刻內心再也繃不住了，他並非害怕死亡，只是心裡實在不甘。

  一切就要到此為止了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諸東流了麽？
  “上船吧，將死之人，今晚你選我，應該是你這輩子最後一個英明的決定了，以你的實力，我想你應該是肯定活不過今晚了，不過，我可以送你出去，讓你在自由的世界裡，享受完你人生最後的一點時光。”

  林霄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憤慨，慢慢開始消失，正如蟻後所說，他是個贏得起也輸得起的人，既然這個結果已然注定，他也說服了自己，坦然接受。

  林霄挺直了身子，大步踏上了渡船，他的一舉一動，又恢復了一貫的灑脫不羈。

  這就是林霄，就算是生命的最後一秒，也沒有任何事能將他擊倒！
  看到這一幕，就連蟻後都不禁有些動容。

  蟻後跟張雪怡已經踏上了彼羅擺渡，就在兩艘渡船開始緩緩相離時，蟻後忍不住對著靈魂擺渡上，漸行漸遠的林霄背影喊道：“如果你有什麽遺言，可以盡管對我說，或許我可以……”

  但林霄卻頭也不回的淡然道：“多謝，不必。”

  蟻後不甘心的道：“不出意外的話，我想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所以你不必不好意思的。”

  林霄朗聲道：“正因為不會再見，所以我不想臨死還欠別人人情。”

  蟻後還想再說什麽，但是海上飄起一片黑霧，靈魂渡船消失在了黑霧中。

  陰慘慘的夜色，籠罩著陰慘慘的海面。

  林霄盤腿坐在骷髏渡船上，他的臉上漸漸的有了一層朦朧，看起來就仿佛罩上了一層霧。

  據說即將死去的人，臉上就會有種死氣，看來就像是霧。

  但，他的表情依舊鎮定，依舊自信，就連死神都忍不住道：“不怕死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但是像你這麽坦然的，還真是不多見，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能這麽不在乎死亡的。”

  林霄道：“因為死亡從不在乎我，所以，我也不在乎它。”

  死神啞然，馬上他就笑了：“你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當年我載他渡海時，他也跟你一樣，他說死亡跟他沒關系，因為只要他還存在，那死亡就一定不存在，反之如果死亡降臨，那他就一定已經不存在。”

  林霄也笑了。

  但死神馬上又道：“順便說一句，那個人不止言行跟你一模一樣，長得也一模一樣。”

  林霄的笑容停住了。

  “那個人是誰？”

  死神沒有回答，而是轉過了身，面向了船頭，他松開手，讓手中的鬼鐮跟昏暗的燈籠落入了水中，同時張開了雙臂，寬大的黑色死神罩袍也自動滑落，黑袍裡面的黑霧瞬間噴湧而出，又迅速的隨風飄散。

  林霄的眼睛瞪大了，因為，死神變成了一個和尚，一個背影身材都跟他十分的相似的和尚，而且，他的身上披著一件閃著金光的聖衣袈裟！
  林霄再也不能淡定了，他顫聲道：“你是……十方？”

  和尚沒有回頭，但卻道：“是的……”

  林霄的心猛然一震，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了。

  就在這時，兩人腳下骷髏渡船開始肢解，所有的骨骸都頃刻沉入大海。

  這說明這裡的海水已經無法再撐著人在上面行走，但兩人的雙足卻離開了水面，開始踏空而行。

  “放心，我不會讓你在今夜死去，我會護送你走完整條航道，死在靈魂航道上的人是沒有資格躍龍門的，但是安然通過的人，卻可以。”

  “即使我能躍龍門，我也只能再活三十天，對嗎？”

  “是的，但如果你真的是天命所屬之人，那即使只有三十天，也足夠你做完所有的事了。”

  林霄苦笑：“做完所有的事，老實說，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要做什麽了，如果沒有永恆征途這款遊戲，我想我現在應該還是地球上一個為了房租而拚命的普通上班族而已，曾經我覺得是這款遊戲成全了我，但現在……”

  十方沉聲道：“現在你很迷茫？”

  林霄道：“難道我不該迷茫嗎？”

  十方道：“不該。”

  林霄道：“那你說，我該做什麽？”

  十方道：“永恆征途，並非永恆的征途，它也一樣有盡頭，你應該和我一樣，去到這條征途的盡頭，那是一個連琪亞娜都不曾去過的地方，琪亞娜殺我，是因為我去過那個地方，這個遊戲之所以存在，也是因為那個地方，我在那裡給你留下了一份寶藏，當你打開那份寶藏，永恆征途將不複存在，而你，將擁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