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錘山寨的街道上。

  “你跟我走在一起，丈夫不吃醋嗎？”方景看著神采飛揚的海倫，打趣道。

  海倫臉色一紅，嗔怪地白了方景一眼：“你不說他又不會知道！”

  方景啞然失笑：“我還不知道你有這個愛好呢。”

  “哪有！”海倫害羞得開始跺腳，“說起來，你其實是我的初戀。我也不幹什麽，就陪你逛逛街怎麽了！”

  方景看到前面的路越走越暗，好奇地問道：“怎麽走這裡來了？找個好點的酒店，我請你吃飯。”

  海倫神色黯然地搖搖頭，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傷痕：“我是三等居民，只能在規定的范圍內活動。很抱歉，沒辦法帶你去酒店了。”

  “很多人有這個標志嗎？”方景仔細摸摸，像是被烙鐵燙出來的。

  海倫搖頭：“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是寨子裡原先的高層，如果異能不夠強大，並且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忠心，就會被烙上這個印記。”

  “足夠的忠心麽……”方景皺眉。

  “嗯，比如揭發之前的同事，提供自家隱藏的財產。我父親本來也沒什麽存款，母親又死得早。”海倫放下袖子。

  “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方景這麽問，當然不是八卦，而是想確認曾經的居民是不是過得足夠的慘。

  人是一種忍耐性很強的生物。

  只要有口飯吃，很難有決心去反抗。

  “現在寨子的居民被分為三等。”

  “第一等的是王杜陵的親信以及他們的家眷。哪怕之前是個普通士兵也能分到一個不錯的差事，而且不需要納稅。”

  “第二等的是投靠他們的異武者。在我眼裡，他們就是狗腿子而已。輕松的活兒都是他們的，納稅很少。”

  “我家是第三等，賺錢不多，稅也不算特別重。其實還過得下去。”

  方景沒有太驚訝。

  旅店的工作不算特別差。

  “這三等人隻佔原來山寨的三成人口。”海倫抿著嘴唇，臉上露出憤怒之色，“三等之外，還有賤民。他們只能乾最低等的活，挑糞，清理下水道，終日和惡臭為伍，卻得不到一點報酬。”

  方景微微動容：“他們為什麽會成為賤民？”

  海倫無奈地歎息：“因為他們想要公平，拒絕向一個土匪似的人物屈服。他們忘不了曾經的生活。”

  巨錘山寨的制度並非完美，上層的人壓根不相信所謂的平等。他們拿出的利益其實隻佔很少的一部分，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好生活。

  就和當初引以為豪的桃不二一樣，他們發自內心地認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同社會，對於維護這樣的制度有著狂熱的感情。

  相比較而言，王杜陵帶來的是已經腐朽了千年，卻因為黑之魔王而依然存活的恐怖制度。

  在這裡，他們只是被奴役的牲口，沒有人類的尊嚴。

  所以，他們想要反抗。

  “說起來真可笑。”海倫的眼中露出一絲迷茫，“曾經的上層都屈服了，反而那些被忽悠的底層相信了。”

  “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都不同。”方景點點頭。

  這也是他不會干涉凡人的原因。

  凡人個體可以被拯救，但這個群體不值得。一點點私心或許不算什麽，但放大到全體人類，就是可怕的利益旋渦。每個人都身不由己，不去爭就會被別人奪走。

  這就是殘酷的真相。

  岩壁上的燈越來越少，路也越走越暗。

  前面是一些處理汙物的人，他們茫然地看著衣著光鮮的一對男女走近，不知道該迎上去行禮，還是避開。

  “我想要幫助他們，想要把他們的夢想變為現實。”

  海倫在昏暗的街道上停住腳步，盯著方景依舊無暇的眼睛。

  方景心中暗暗歎息。

  這就是人類，既可愛又愚蠢。

  就算她能成功，這些人也會慢慢變成新一代的寄生蟲而已。

  不過，方景願意幫助她。

  哪怕只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