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亡慘重。

  綿延上百米的焦土上，十米見方的大坑中，整齊地擺放著三十幾具屍體。

  有些完整，有些殘缺。

  余火映照在他們了無生氣的身體上，讓夜色變得更加深沉。

  過分炙烤產生的焦臭味刺激著每個人的味蕾，女孩們都偏過頭，不忍直視，就連昆墟這樣自詡硬漢的人都慎得慌。

  “要是我再強一點，他們就不會……”

  闕陽蘭第一次目睹如此殘酷的結果，此時雙眼通紅，無比自責。

  方景淡淡道：“人力有窮時，自責毫無意義。總有比你更強的人，只要盡力，就不是你的過錯。”

  “可你明明有能力，如果能早點……或許他們就不會死。”

  闕陽蘭咬著嘴唇，愣愣地看著方景。

  這些屍體中有一半是自己的同門。

  記錄官小苗，愛發呆的遲瑞，喜歡偷摸向自己獻殷勤的福廣……統統死了。

  雖然自己和他們平時不苟言笑，但畢竟相處多年。

  方景冷冷地看著她，直到她開始手足無措，才緩緩開口：“我沒有義務拯救所有人。闕陽蘭，你自責可以，但是記住，永遠不要遷怒別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有些代價，你付不起。”

  夢星河站在方景身邊，憐憫似的搖搖頭。

  她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

  當年道劫降臨時，她救過許多人，但並非所有的被救者會心懷感激。

  有不少人會痛斥她為什麽不早點出手。

  人總是這樣。

  將自己的無能怪罪到別人頭上。

  方景很失望。

  他以為闕陽蘭天資聰慧，是個人才，本想培養一番，卻想不到她的心境如此淺薄。有些人經歷死亡會蛻變，而有些人則會逃避現實。

  葉天在緬地之行後意志如鋼似鐵，而闕陽蘭只會怨天尤人，兩者的差距就決定了各自在方景心中的地位。

  闕陽蘭愣住了。

  她沒想到方景會如此絕情。

  自己雖然對他沒有愛意，但好歹也算青梅竹馬，就算當面說過要悔婚的話，他也不該這樣對自己說話。

  她回首四顧，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自己說話。

  “都是她！”

  闕陽蘭看到不遠處一個被樹枝藤條捆得結結實實的人，忿怒地衝過去。

  白霧裡的那個幕後黑手是個女人。

  雖然她將身體裹得嚴嚴實實，還束了胸，但的的確確是個女人。

  “為什麽！為什麽要害死這麽多人！”

  闕陽蘭像瘋了一樣狂扇女人的耳光。

  那女人被捆得像粽子一樣，嘴裡還堵著破布，只能在地上蠕動。

  “我殺了你！”

  眼看闕陽蘭就要失去理智，方景閃身到她背後，一掌劈在她後腦。

  “抱歉，讓前輩見笑了。”

  方景抱住軟綿綿的闕陽蘭，對周詠德說道。

  “她只是第一次直面死亡，難以接受而已。我當年第一次殺人，也嚇得差點尿褲子，現在不也好好的。”

  周詠德無所謂地說道。

  “寨主大人殺過很多人嗎？”

  易小蝶挽著昆墟的胳膊，怯生生地問道。

  她從小的印象中，寨主就是個乾巴巴的小老頭。現在這幅高人的樣子，她有些畏懼。

  “那當然！這世道，你不殺人，人殺你。只有敢殺人，會殺人，才是真英雄！”

  周詠德哈哈一笑，毫不在乎滿坑的死屍。

  這些都是和他無親無故的陌生人，就算死上一百個一千個，又怎麽樣呢？

  他反正是哭不出來。

  “小姑娘只是目睹同類死亡，產生共情而已。等見識多了，自然就會明白同類和同伴的區別。何況她也算個嬌滴滴的美人，你不用太苛責她。”

  周詠德對方景笑道。

  “我沒有時間等她成長。”

  方景將闕陽蘭交給夢星河。

  “的確，你的時間不多了。”

  周詠德點點頭，開始講述巨錘山寨發生的事。

  方景聽完有些無語。

  他本以為至少還要幾天官方的人才會開始調查自己，哪想到已經暴露了。

  “這裡的動靜太大，說不定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方景示意桃不二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