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巨龍還在繼續講倉家的事。

  方景並沒有感到意外。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不是一句虛無縹緲的廢話，而是每個人都面臨的現實問題。

  凡人中很多人覺得生死有命，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資格抗拒死亡。

  一旦他們掌握逃避死亡的方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們也絕不會放棄。

  方景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了。

  “普通的修改記憶應該做不到趙學那種程度吧？”

  他現在疑惑的是雲夢獸的真正異能。

  修改記憶並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能力，絕大多數精神系異武者到達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

  實際上，就連真影這種特殊系的異能獸都可以做到。

  但據方景所知，修改記憶並不是一勞永逸的事。被修改者有很大的概率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某個細節而喚醒記憶。

  假如有一種手段可以將記憶完全轉移，那麽就相當於獲得了另類的永生。

  “雲夢獸不同於一般的異能獸，它誕生於我的神職，擁有我的本源。如果從幼年時期就開始定時修改記憶，就可以做到毫無破綻。”

  方景暗暗點頭。

  這麽看來，倉家的始祖趙學早就打算把子嗣變成自己的分身。

  “一千三百年前，六神和母神同一天誕生，又在同一天隕落。除了我還保留一點自我意識以外，其他神靈已經淪為沒有理智的怪物。”

  “其後的幾百年，我一直以本能行事，雲夢獸就是那時候誕生的。”

  “它們遊蕩在這裡，吸取所有過往冒險者的記憶，然後反哺給我。”

  “你可以把雲夢獸看做我的本能行為。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我獲得人類的智慧。但這個方法幫助我覺醒的同時，卻給我帶來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麻煩。”

  “以萬法仙尊的智慧應該猜到原因了吧？”

  巨龍的語氣並不是居高臨下，而是像小學生期望得到誇獎那樣。

  方景淡淡道：“記憶會產生情緒，太多的負面情緒汙染了你的心智。”

  巨龍唰地一下飛起來，在空中遊走到方景面前：“就是這樣！”

  “那些冒險者大多心思狡詐，前腳剛得到戰利品，後腳就捅刀子的事太常見了。那時候，我又處於沉睡中，各種亂七八糟的記憶全部灌入我的意識。”

  “等我想要抵抗的時候已經遲了。”

  “整個雲海沼澤因為我的意志而變得更加危險。這裡也漸漸成為冒險者口中的禁地。”

  方景卻不動聲色地說道：“來的人少了，未必是壞事。”

  “萬法仙尊的智慧令我敬佩。”巨龍像人一樣點點頭，“冒險者的減少給我帶來喘息之機。我趁著清醒的間隙，稍微調整了雲夢獸的本能，然後又陷入沉睡。”

  “這一次，我讓雲夢獸隻吸收美好的記憶，用真善美來衝淡那些負面情緒。”

  “這個計劃本來挺好，但我並非清醒狀態。既然之前本源可以外泄形成新的雲夢獸，那麽現在依然會帶來不可控的變化。”

  “那些被雲夢獸殺死的異武者，全部在負面情緒下轉化為霧鬼。我的情況不僅沒有得到好轉，反而更差了。”

  “幸好，我得到了樂音。”

  “她的身體萬中無一，靈魂強度也足以承受我的力量，因此我趁著蘇醒的間隙，賦予了她一點我的意識碎片。作為交換，我答應給她的朋友庇護。”

  “在此期間，我發現了人腦的用處。”

  “我曾想過人的意識來自於哪裡？雖然我可以創造雲夢獸，卻無法創造一個普通人類的意識。這其中必然包含某種秘密。”

  “我以神力不斷深入研究，終於發現人類的意識似乎誕生於不知名的虛空。如果掌握的力量最夠強大，似乎可以掌握每一個想法。”

  巨龍鼻孔噴出白霧。

  白霧快速組成一幅畫面。

  無數個大腦被神秘的光線連接在一起，漸漸地變成燦爛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