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羲京。

  三日後，定皇儲。

  早在半月之前，皇儲的人選就已經宣布了。

  結果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三皇子，劉景！
  羲京中百官，幾乎都是意外了，但，很快，大臣們都接受了這一結果。

  大殿下已經廢了，二皇子則是沉迷沙場，三皇子在豫州平定蝗災中，做得最好。

  景和宮。

  “你該感謝李凡。”

  老者看著劉景，微微一笑，道：
  “多虧了他，否則的話，1你我恐怕還要廢不少的功夫。”

  劉景卻沉默著，抬眼，看著自己的老師，道：

  “王庭的大軍，是否已來了？”

  他似有一絲不忍。

  “你應該想的是，你的父皇該回來了。”

  老者卻是冷聲，道：
  “別忘了，劉建業害了你父親，害了整個大羲！”

  ……

  此刻。

  右相府。

  “老師，聽府上的人說，您最近不思茶飯？”

  諶冀明有些擔憂地看著李溫。

  李溫的眼神，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舊病犯耳。”

  李溫開口。

  聞言，諶冀明意外，老師，有舊病？

  他為何從來不知……

  “學生去請太醫。”

  他開口。

  右相卻搖搖頭，道：

  “藥石無用。”

  “你去吧，好好籌備三日後的大典。”

  諶冀明還想問什麽，但終究離去了。

  諶冀明走後，管家老張悄然而來。

  “城東的老秦，今日畫了一幅糖畫，是鷹隼。”

  管家低聲開口。

  李溫的眼中，忽然射出了一道光。

  ——老秦，是城東一個靠著畫糖畫為生的貧苦老人。

  而管家老張，每天都會從哪裡路過。

  每天老秦畫了什麽糖畫，他都會記的一清二楚，然後告訴李溫。

  李溫沉默一瞬，道：
  “今夜去一趟老秦家，你親自去。”

  ……

  次日。

  城東的老秦依舊，畫著糖畫。

  今天，他畫下的第一幅糖畫，是一頭老虎。

  一個身穿蓑衣的文士，從他攤前路過，沉吟許久，買走了這糖畫。

  ……

  “聖上，近來涼州道上，多了很多胡人面孔的人。”

  知恥殿中，文敗山朝著建業大帝稟報著。

  “臣擔心……”

  建業大帝淡淡道：
  “你擔心三日之後的大典上，會有變故？”

  文敗山點頭，道：
  “而且，右相那邊，近來太平靜了些……”

  建業大帝卻是淡漠道：
  “李溫不會有二心，他只會效忠朕。”

  “而胡人大軍若效當年故事，只會自尋死路。”

  “趙南堂，早已集結了一支軍隊，等著了。”

  聞言，文敗山一震。

  建業大帝，什麽都算到了……

  ……

  時間飛逝。

  三日後終於到來。

  今日登基大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皇子劉景，德才兼備，今上通於天，下曉於民，可任之為皇儲……”

  喬白眉高聲宣讀著聖旨！

  建業大帝端坐於九五之上，神情漠然。

  劉景身著盛裝，等待於階下。

  李溫率領大臣，侍立一側。

  聖旨宣讀完畢！

  “太子劉景，上前受禮！”

  喬白眉大呼！
  劉景一步步上前。

  他，即將成為太子！

  “報！”

  “急報！”

  這個時候，一個將軍急忙奔來，道：

  “胡人兵臨城下，兵力近萬！”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胡人…來了？”

  “這怎麽可能……”

  “泰安之事，不會重演吧？”

  眾人都是震驚了。

  建業大帝卻是淡漠，道：

  “羲京城堅，守備有余，不必驚惶。”

  那將軍當即離去。

  但是，不過片刻之後。

  “報！”

  “西城門被開……有奸細！”

  一個將軍渾身是血，奔赴而來！

  “胡人已經殺來，請聖上、諸位大臣盡快躲避！”

  聞言，全朝都是震驚了。

  百官震惶！

  昔年，泰安帝在位，胡人偷襲羲京，奸細高家，打開城門，以至於泰安之恥……

  如今，故事重演？
  “文敗山，立即率領皇城衛騎，帶太子、百官躲避！”

  建業大帝忽然開口。

  頓時，文敗山一聲令下，皇城衛騎轟然而出，帶著太子劉景以及百官，急忙離去。

  周圍已無人。

  只剩下李溫，和建業大帝。

  建業大帝的目光，終於緩緩落在李溫的身上。

  李溫緩緩抬眼，與建業大帝對視著。

  “我低估了你的膽識，高估了你的智慧。”

  建業大帝搖搖頭，道：
  “趙南堂早已率領大軍兩萬埋伏，滅殺胡人，綽綽有余！”

  他冷冰開口！
  李溫點點頭，緩緩道：
  “我知道。”

  “知道，還要做？愚蠢。”

  建業大帝的眼中，帶著冰冷之色。

  但，李溫卻眼中堅定無比，道：
  “我欠安平的。”

  武天孤，字安平。

  “昔年，我沒有攔住你，導致他功虧一簣，死於胡人之手。”

  李溫的老眼中，似乎有一絲追憶，一絲感傷，道：
  “二十六年，此事不曾忘！”

  建業大帝的眼中，冷漠如霜！

  “朕是為了天下蒼生！”

  李溫抬眼，眼中慘然，道：
  “聖上，何必自欺欺人？”

  建業大帝搖搖頭，道：
  “多說無益，你既然已經決定要反朕，朕只能殺你。”

  “但，你於我有功。”

  “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為青龍報仇的機會。”

  “都說道門一脈，皆英才，朕卻不知，白虎的武功，比青龍何如？”

  白虎！

  他對李溫真正的身份……

  了若指掌！

  聽到這兩個字，李溫抬眼，道：
  “我也很想知道，一心想要毀滅道門的‘死神’……又有幾分功力！”

  死神！

  這一刻，君臣圖窮匕見。

  棋局，已經到了最後絞殺的時刻。

  ……

  胡人大軍攻破王城。

  在王城之上，一個身穿蓑衣的大漢，仰天狂笑！
  “我金雕回來了……哈哈，我回來了！”

  他看向蒼天，此刻眼中，卻有熱淚落下。

  “武將軍，你的大仇……我終將為你而報！”

  他就是金雕，而在胡人之中的身份……則是仇羲！
  隱忍二十多年。

  如今，他終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成功地突破了這座城。

  他永遠不會忘記，昔年，武天孤讓他臥底於胡人王庭……

  本來，他以為大決戰後，他就能回來，回到大羲帝國，回到武天孤的麾下。

  但，他等來的卻是武天孤的死訊。

  那一刻，金雕的心也死了。

  他潛藏於胡人王庭中，用盡一切的手段，得到了胡王的信任，並且調查出了武天孤失敗的真正原因。

  劉建業！
  從那一刻起，恨意，復仇，就是他唯一的動力。

  他一手策劃了一切。

  一年前，他更是派人，往大羲送了兩封信，並且透露了其中一封信的去向——揚州。

  去揚州的那封信造成了無數人的犧牲。

  但，只是掩護。

  他關注的是前往羲京的這一封。

  這一次，他親自前來，來確定，那封信有沒有帶來預期的效果。

  結局很滿意。

  此刻，城破，就是結局！

  仇羲看著戰火，看著狼煙……

  大仇即將得保。

  但，就在此刻。

  喊殺聲起。

  伏兵動了。

  趙南堂的黑甲騎兵，衝出王城，在絞殺他的胡人！

  “不！”

  金雕眼瞳一縮，這怎麽回事？

  城中，有伏？
  難道說，李溫賣了自己？

  他不甘到了極點，難道，要這樣功虧一簣嗎？！
  “趙南堂，住手！”

  他睚眥欲裂！
  但是，他並沒有回應。

  趙南堂沒有出現在軍隊中。

  帶頭衝擊的是齊飛虎！
  “齊飛虎……你……”

  他正要呼喊，但是緊接著一根羽箭，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射穿了他的心臟。

  在王城的另一端，一個青年淡漠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李凡一步步走來，他的眼中是如此的淡漠。

  甘鐵旗跟在他的身後，看到金雕倒下去，甘鐵旗眼中有淚水滑落。

  “我能理解你為武天孤復仇的心。”

  “但，賣國就是賣國。”

  李凡走到他身邊，低聲開口。

  “李凡……”

  金雕眼中有些恍惚，雖然不曾見過，但此刻他卻無比肯定。

  只因為，縱然在胡人的那一邊，他也無比關注大羲帝國的政壇。

  他了解李凡的一切。

  所以，他早就將李凡當做大羲國最可怕的人之一。

  他的計策，居然是被李凡所識破了嗎？

  “劉建業的走狗……”

  他低聲怒罵。

  “你錯了。”

  李凡卻是淡淡看著他，道：
  “我並非走狗。”

  “而是，屠龍者。”

  “賣國者，都將受到懲罰，無論是你，還是劉建業。”

  “你可以瞑目了。”

  他淡漠轉身份而去。

  聞言，金雕整個人怔住了，他的眼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而後，他緩緩斷氣。

  甘鐵旗為他合上了眼睛，並默哀了片刻。

  金雕是昔年武天孤手下最強的人之一。

  也是最能忍辱負重的人。

  但，今日他終究死去。

  而後，甘鐵旗起身，跟在李凡的身後。

  走下王城。

  齊飛虎率兵，跟在李凡身後。

  “按照您的吩咐，趙將軍被軟禁了。”

  齊飛虎低聲開口。

  李凡點點頭，道：
  “很好。”

  “有些罪，有些汙名，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就夠了。”

  “你立即帶人去，殺了文敗山，拿到太子劉景。”

  李凡淡漠開口。

  他一步步走向皇城。

  皇城之前，喬白眉孤身守護著。

  當看到李凡的時候，喬白眉瞳孔一縮！
  “什麽……你……”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和李溫……”

  喬白眉急忙轉身，想要奔進皇城！
  因為，建業大帝失算了！

  他隻算到了李溫，卻沒有考慮到，已經失勢的李凡！
  李凡明明恨死了李溫，在李凡辭官當日，還劍指李溫，痛罵李溫是老狗，怎麽會……

  但，喬白眉轉身刹那，甘鐵旗拔刀！

  斬向喬白眉！
  ……

  李凡一步步走進皇城。

  他看到了重傷的李溫。

  在李溫的對面，同樣有著重傷的建業大帝！
  道門四子之一的白虎，與神秘無比的死神之主，兩敗俱傷。

  李凡的手中提著一把刀。

  吞胡長刀。

  當看到李凡的刹那，劉建業瞳孔一縮！
  “你……”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你們兩個……欺騙了朕！”

  他感覺到了憤怒！
  這麽多年來，他掌控一切。

  就算是李溫這樣的強者，也只能被他掌控掌心中，根本無法伸張！
  但是，如今，他居然被騙了……

  被李凡和李溫，聯手而騙！

  “感謝聖上提攜。”

  李凡抬眼，一字一句，道：
  “今日，李凡前來屠龍。”

  “建業大帝、叛國者，請受死！”

  他的刀，斬出！
  建業大帝接下一刀，猛然退後幾十步！

  他眼中驚駭不已，沒想到李凡的武功居然一高如斯！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那麽，你也必死無疑！”

  建業大帝的臉上，猙獰之色盡顯！

  “你可知死神中有誰？”

  李凡搖搖頭，道：
  “不知。”

  建業大帝冷笑，道：

  “梅林之主梅負雪，是死神其一！”

  “十年前，羲京比武大會，天下高手，早已為我掌握！”

  “你死定了！”

  “出！”

  他一聲大呼！
  但是，呼聲落下。

  無人響應！

  建業大帝臉色變了！

  怎會如此？！
  李凡抬手，舉刀，道：

  “死神，看來也並不眷顧你！”

  刀落下！

  ……

  一個月後。

  新帝劉景登基。

  他登基之後做了幾件事。

  第一件，任命李溫為顧命大臣。

  第二件事，任命趙南堂為大將軍，統率天下兵馬，征戰胡人。

  第三件事，平定叛亂，叛國者李凡、齊飛虎等，被贈鹽凌遲。

  ……

  羲京之外。

  小六子拉著馬車，緩緩離去。

  馬車周圍，一個背負長刀的啞巴跟隨。

  行不多遠。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名。”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在前方，一個俊朗的公子，以及一個俊朗的書童正在等待。

  那俊朗的公子，手中捧著一卷詩集，朗朗上口地讀著。

  小六子停下了馬車。

  馬車中，一個青年掀開了簾子。

  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什麽在最後一戰之時，劉建業苦心孤詣建立的死神，那些高手並沒有出現。

  ——早在李凡進京之前，雪寧的師父，道門四子之一的朱雀，就已經入京了。

  後來雪寧更是跟隨而來。

  所以，死神終究消亡。

  “此生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車廂中，青年微微一笑。

  “雪寧，好久不見。”

  那俊朗的公子也是一笑，走了過來，伸手。

  青年握住她的纖纖玉手，將她拉上車中來。

  “去哪兒？”她朝著青年發問。

  青年微微一笑，道：
  “去益州，林梓縣。”

  “教書。”

  聞言，她也笑了，道：
  “余生，我洗衣做飯，你，教書寫詩”

  青年緊緊握著她的手，道：
  “夫複何求。”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