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趴在那裡，感覺到雲鬟的手在他後背上輕輕的按捺，他不由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這位夫人，果然了不得！
  在沈墨這次回家之後，他當時就發現家裡面的氛圍安心和諧，絲毫都沒有一點讓人覺得不安的味道。

  要說在這之前，那莫小洛是個實心眼兒的姑娘，被雲鬟收的服服帖帖的那也有情可原。可是那龍璃兒，可是連沈墨自己都頭疼的人物！
  可是這次他回來，卻發現就連龍璃兒在雲鬟的面前也是規規矩矩，看起來對夫人是又尊重又親熱，這一點可就厲害了！

  今天沈墨一回到家，首先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去拜見他那位長輩，叔叔劉敬祖。

  在和這位老人家說家常的時候，老人家無意中流露出來的一句話，卻是讓沈墨極為震驚。

  老人家說，當今楊太后的修養，要是能及得上咱們雲鬟的一半，那麽之前那位寧宗皇帝，至少可以多活五年！
  聽劉敬祖話裡的意思，這就不光是“修養”的事了。在這之後沈墨想了想，越回想越覺得他的雲鬟夫人見識通透，而且看明白了也輕易不肯說破，是個很會諒解和體諒別人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自然而然的就會給人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感染力，讓人不由自主的尊敬她，這可是極為難得的本事！

  “夫人……”

  當沈墨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立刻一翻身，把自己弄成了仰面朝上，隨後笑呵呵的向著雲鬟看去。

  “不是吧？你這麽一笑嘻嘻的看我，準沒好事！”只見雲鬟被沈墨嚇了一跳，隨後就笑著對他問道：“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民女了？”

  “這回還真不是！”沈墨一聽到雲鬟開他的玩笑，立刻解釋道：“夫人看我累不累？”

  “累啊！忙的連個家都不回！”只見雲鬟笑道。

  “夫人幫我分擔點唄？”

  “夫君想讓我幹什麽？”

  雲鬟這次終於算是明白了沈墨的意思，只見她笑著說道：“妾身軍國大事是不懂的，抄抄寫寫之類文案上的事，興許倒還來得……”

  “不是那些，”只見沈墨笑著伸出一隻手指，挑起了雲鬟的下巴：“霸道女總裁，夫人做不做？”

  ……

  當程無憂早上起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他住的這個地方，四面牆壁全都是用拳頭大小的石塊和著稀泥草草壘砌起來的。潮濕黑暗而又陰冷，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豬圈。

  而且在牆壁上，從裡向外看出去，密密麻麻的洞眼兒簡直是成排連片。

  程無憂可是知道，每當到晚上寒風刮起來的時候，這些小小的窟窿眼兒，每一個都代表著一股能鑽進人骨頭縫裡的寒風！

  他裹緊了身上破爛猶如漁網一般的衣服，隨即赤著髒汙的腳踩在冰涼的土地上，一步步的走出了他的地窩子。

  等到他一出門，就看到一個身材筆挺的士兵正站在門前冷冷的看著他，在他的背上，還背著一把步槍。

  等到士兵轉身向著遠處走去，程無憂一言不發的跟著他一路走，直到他走進了一個溫暖潔淨的小房間。

  在這個房間裡，桌子上擺著三葷兩素五道菜，還有一壺溫好的酒。

  這些菜做得足夠精致，肉量也夠足，而且那一盆排骨湯上面，還漂浮著在這個季節很難得的小白菜。

  這個乞丐一樣的半大男孩子程無憂好像是楞了一下，然後他就毫不猶豫的在桌邊坐了下來，開始狼吞虎咽的吃這一餐飯。

  ……

  他是天驕五營裡面的佼佼者，潛龍營第一期裡面成績最好的一名少年密諜，當他看到這一餐飯，他就知道自己最後一階段的適應性訓練已經結束，如今是他要出發的時候了。

  ……

  黑夜中的長江，江潮拍打著江岸，翻滾湧動仿佛永無休止。

  天上無星無月，一片陰雲濃重，江岸上的山崗猶如蹲伏著的沉沉巨獸，而暗沉的長江像是一條黑龍，無盡無聲的緩緩向東流去。

  在江岸邊停泊著一艘巨大的海船，接連有十幾名護衛跳下了長江，用自己的肩頭扛起跳板，把長江上一處隱蔽的碼頭和這條大船連在了一起。

  一隊隊的人，全都用黑布套著自己的臉，黑暗中只露出了各自的兩隻眼睛，踩著這些船板開始魚貫上船。

  整整40多人的後援團隊，分布成12條單獨的情報傳遞線路。他們這些人都是受過精心訓練的情報員，所有的這些線路，全都是江岸上那四個少年的部下和情報員。

  等到他們上船之後，進了各自的單人船艙，被人從外面徹底鎖好了艙門之後。江邊的一輛馬車上才有四個人的身影，魚貫走了下來。

  潛龍營程無憂、余無憾、孟無驚、陸無懼。

  這四個少年最大的只有十六，最小的才十四歲！

  然而他們，卻是沈墨第一批派到境外敵國去的密諜。

  錦雲姑娘在江風中裹緊了鬥篷，看著面前這四個凝立如山的少年。

  她驀然回頭，看了看遠處黑沉沉的江岸，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來先生不會來了，你們也該走了。”錦雲姑娘在此時此刻，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

  這些孩子是她親手教導出來的，今天她又要親手將他們四個送進危機四伏的敵國。這些孩子們還能不能回來，以後就只能靠自己的堅韌和掙扎了。

  正當這四個孩子在他面前敬禮，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

  “我會記住你們的。”錦雲姑娘突然在他的身後說道。

  “還是不要了。”

  這個時候，只見四人之中的程無憂回過頭來，隨後就見這個少年面色平靜的對錦雲說道：
  “從今以後，我們沒有名字，在敵國也不會是您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我將要在高麗潛伏，一直戰鬥到死為止。事實上，在我登上這艘船的一刹那，世上就再沒有程無憂這個人了。”

  “我們是保衛大漢民族的幽魂、是鹿崗烈士墓上不滅的火焰……就從此刻開始。”

  當程無憂說完了這番話，就見這四個少年隨即轉身登船，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沈墨你個沒良心的！”

  這時候，錦雲姑娘看著這艘海船漸漸的遠去，她咬緊了牙關，怒氣衝衝的說道：“你的弟子走了，也不說過來送送！沒特麽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