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邊,木船上。
陸遜悠閑地喝著酒,饒有興趣地數著桌上的一堆炒豆,其妻孫氏送來一碗水,輕歎一聲後退出艙室。
“父親!父親!南邊駛來一艘大船,好像是陛下的龍船!”陸延進艙後說道。
“別出聲!別露面!趕緊叫你母親進來!”
陸延來到船頭,無論他和弟弟怎麽勸,孫氏始終不肯回艙,兩人隻得退入艙中。
少時,孫氏引著吳皇孫權、全琮、朱據、劉纂和滕胤等人進入艙內,陸遜攜二子趕緊叩拜。
“不必多禮!”孫權示意幾人坐下,孫氏趕緊送來酒水。
“這艙裡,全是我孫家的女媳,都是一家人!今日不分君臣,只是隨便喝喝酒,聊聊家事,大家不必拘謹。”
孫權話是如此,同行的幾人無不正襟危坐,舉碗喝酒後,不敢有半點的不敬。
“朕年少時,居於富春。當時縣裡有三家富戶,分別姓曹、姓劉、姓孫;這三家人,都想將對方的田地、耕牛、妻妾和奴隸據為己有,相互間明爭暗鬥,家丁時有死傷。”
幾人都不敢說話,孫權接著說道:“某日,劉家眾人闖入孫家大打出手,以致孫家的家丁死傷十之五六。此時的孫家,本應團結一致,可惜,有一個家丁卻棄主而去……”
“陛下,草民……”
“嗯?”孫權不悅地哼道,這不是因為陸遜打斷自己的話,而是陸遜的稱呼。
“陛下,外媳才疏學淺……”
“臥龍、鳳雛、幼麟、塚虎,這四人得一可安天下。如今,臥龍鳳雛已逝,然,魏得塚虎,蜀有幼麟,孤當如何?”
“陛下,外媳才疏學淺,確實難當家國大事。若強行為之,必為家國之不幸,請陛下三思!”
孫權面色有些難看,他瞥了一眼朱據,朱據趕緊說道:“丞相,這勝敗乃兵家常事。昔日,臥龍尚且六伐中原無功而返,丞相又何須自責?”
“丞相,朱將軍說得不錯!昔日的“塚虎”曾多次敗給諸葛亮,他尚且能堅持到最後,丞相又何必灰心?”全琮接著勸道。
“兩位將軍,話雖如此。”陸遜無奈地歎道:“吳國大軍,已有三十余萬喪於我手,草民實在愧對君王的重托,無顏見吳中之將士!”
“莫非,你怕了薑維?”孫權不悅地問道。
陸遜自然知道這是孫權的激將之法,仍然推辭道:“陛下,若為吳國,外媳縱然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然,外媳實在是技不如人!就如本次的武陵之戰,十二萬大軍出征,不足一月就損了十萬!特別是最後幾天,僅僅三日,就損了六萬大軍!”
說到這裡,陸遜冷笑著搖搖頭:“就算我在武陵放六萬頭豬!我給他薑維三天時間,他無論如何也抓不完吧!我陸遜簡直就比豬還蠢!”
“確實如此!你該當死罪!理應問斬!”孫權突然站起身,指著陸遜喝道:“如果問斬,這太便宜你!朕已經考慮好了:再給你二十萬頭豬!你帶著這二十萬頭豬,就算用牙齒咬,也得給我咬死薑維!”
“陛下……外媳……”
“不必多言!若是咬不死薑維,你也別回來了!朕命人在長江下遊撈你的屍!”孫權恨恨地說著,心裡卻充滿了喜悅,留下相印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諸葛謹和張昭等老臣回到建業,孫權得知劉禪的野心後,恨不得將那幅蜀繡燒掉,最終還是理智佔了上風。
現在的吳國,總共才十六萬兵馬,既要防止魏國隨時南下,又要阻止蜀軍東進,薑維和司馬懿都不是善類,吳國僅靠這點兵馬遠遠不夠。
由於新兵的征召極不順利,各地叛亂不止,孫權隻好依照諸葛謹和步騭的建議,遣人到魏國遊說,同時再設法穩住蜀國,希望為吳國贏得至少半年的喘息時間。
步騭再次來到建始,拜見劉閃。
“陛下,外臣和大將軍幾經遊說,吾皇已經同意將鬱林、合浦二郡相贈,願吳、蜀兩國從此罷兵止戰,永結盟好。”
“就這兩個郡?”劉閃不悅地問道。
“不,不,不!”步騭趕緊說道:“吾皇還說,去年借用的交趾郡不用歸還,一並相贈!一並相贈!”
“交趾郡?”劉閃滿臉愕然地說道:“你不提起,朕還忘了這事。朕從沒想過要歸還此郡!”
劉閃的話很不客氣,簡直就是在“耍流氓”,不過,步騭自然不敢得罪,隻得連連點頭。
眼看劉閃仍不滿足,步騭把心一橫,趕緊說道:“陛下,吾皇還準備將零陵、桂陽二郡相贈,只是……”
“步丞相,有話可直言!”劉閃欣喜地說道,有種陰謀得逞的喜悅。
“陛下,外臣不敢相瞞:吳中各地連年欠收,百姓食不果腹。吾皇體恤萬民,希望暫緩交割這二郡,希望再收取兩季糧食,以安百姓。”
“既然如此,那就暫緩一年!”劉閃點點說道。
“陛下仁德,廣施恩義,必是萬民之福!外臣代吳國萬千百姓,叩謝陛下!”
步騭趕緊叩拜,汗水已濕衣襟。
劉閃哪裡知道,孫權從未同意割讓零陵、桂陽二郡!只因劉閃太過強勢,步騭這才冒著被孫權砍頭的危險,自做主張。
不過,步騭也很聰明,他將交割日期緩至一年以後。等到那時,吳國必已恢復元氣,自然不會按約交割。
劉閃也不傻,他已經猜到這是孫權的緩兵之計,他不過是“見好就收”罷了。
對劉閃來說,蒼蠅蚊子都是肉,能兵不血刃得到鬱林和合浦二郡,他確實心滿意足了:得到這二郡之後,已將交趾和武陵連成一片,不論進攻還是防守,都會容易得多。
幾日後,鬱林和合浦二郡順利交割,蔣琬、費禕和董允等文臣又推薦了一大批官員前來任職,終於在年底前建立了基本的行政管理體系。
陛下禦駕親征,再得三郡的消息傳回國內,朝野又是一片歡騰。劉閃回成都的路上,自然少不了大批的百姓夾道歡迎,但他的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劉閃在宮裡的時候,以及前兩次北征,他都沒注意到食鹽短缺這個問題。直到在建始被圍的那幾天,他與軍中的士卒同吃同住,這時才知道:食鹽,對百姓或普通兵卒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侈品。
在回成都的途中,劉閃專門在各地了解到食鹽的價格,竟然高達40銖一鬥,這比稻米的價格高出80多倍,難怪兵卒或百姓們的膳食淡然無味。
劉閃詢問孟光後了解到,現在的食鹽管理延襲了漢代的“官營”制度,它既是一種重要的戰略資源,也是重要的稅收來源。
蜀中各郡的改革已經一年有余,成效顯著,百姓再也不會餓肚子,部分百姓還能穿上絲帛,住上青磚瓦房。然而,大多數的百姓卻不能實現“食鹽自由”,談何大漢複興?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現在的大漢處於內陸地區,鹽井的開采難度較大,效率低下,就算官方降低價格,就算不征鹽稅,其產量也難以滿足幾百萬百姓的需求。
現在則不同,大漢的疆域中,有了靠海的交趾和合浦二郡,食鹽的來源就容易得多了。
回到成都,劉閃與孟光商議後,決定逐步取消食鹽的官營制度,就像磚窯和織紡一樣,由官方發放許可證並征收少量的賦稅,鼓勵門閥、世家大量開采井鹽和海鹽。這樣一來,相信用不了多久,食鹽的價格將下降10倍以上。
那些王侯公爵或世家門閥的消息確實靈通,“取消食鹽官營”的告文還未發出,糜竺之孫糜威、李恢之孫李逷,甚至劉永和劉理等人都分別托人前來說情,希望能將自己的封地改到臨海的交趾郡或合浦郡,希望第一時間得到開采和銷售許可。
現在的各個郡縣,由“大漢銀行”這個官方機構掌握著最重要的糧食、鑄幣、冶鐵等關鍵行業,世家門閥受到的打壓遠遠大於魏、吳兩國。
因此,只要是官方允許並且有利可圖的行業,他們都會想方設法參與進來,這正是劉閃樂於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