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中，黃河北岸。

  蜀軍的步卒扎好了一千多個木筏，加上拖至北岸的五百多條木船，涼州的蜀軍已經具備了批量渡河，返回雍州的能力。

  北岸的木筏和木船日漸增多，這一切都被魏軍的探馬發現，然後飛報司馬懿。

  黃河北岸，北岸的木船和木筏交錯擺放，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問題，但其中深有玄機，只有薑維和幾個高級將領才能看出端倪，這其實魏延是與薑維事先做好的約定。

  此時，南岸的蜀軍哨探也將交錯的順序畫成圖本，然後迅速返回雍州。只要薑維看到圖本，他就知道涼州還剩余的蜀軍數量。

  這一招傳遞消息的獨特方式，當然是劉閃教的：以木船表示為“1”，以木筏表示為“0”，八個一組，構成了超越這個時代的“二進製”密文，魏軍探子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玄機。

  然而，此時五丈原和陳倉已被魏軍重重圍困。返回的蜀軍的哨探幾經努力，卻沒能將圖本送給陳倉城的吳班，也沒能送到五丈原交給薑維。

  “涼州境內，蜀軍竟然尚存？”司馬懿難以置信地問道：“有多少兵馬？”

  面對司馬懿的問話，哨探一臉懵逼，畢竟他們沒能渡至北岸詳細刺探。

  “罷了！既然我已圍死薑維，就不許出半點差錯。”司馬懿冷冷地說道：“傳令：令徐質、戴陵二將，引騎兵兩萬，前往榆中屯扎。不許半個蜀兵渡過黃河！”

  “都督，若我調走騎兵，恐怕……”

  “無妨！”司馬懿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已圍死薑維，只要斷其退路，阻其援兵，假以時日，薑維必擒！”

  十日後，黃河北岸，蜀軍營寨。

  “魏將軍，我已將涼州兵力告知哨探，為何還沒有收到“可以渡河”信號？”

  “魏將軍，雍州那邊，我軍會不會……”

  “絕無可能！”魏延堅定地說道：“大將軍用兵如神，魏軍再多，又有何妨？”

  “魏將軍，我再這麽等，也不是辦法啊！若大將軍那邊戰局不利，我在這邊空等，豈不是浪費時間？豈不延誤軍機？”

  “再等等吧！”魏延幾經猶豫後說道。

  關索、羅憲、王平等人幾番相勸，都提議強渡黃河，魏延也有所動搖，但還是按照事先的約定而行。

  幾將正在商議時，哨探匆忙入帳：“魏將軍！南岸突現魏國騎兵！領兵者是徐質、戴陵，數量很多，具體不詳。”

  “魏將軍！既然有魏軍大批騎兵到來，正說明大將軍在雍州的戰局不利！”王平說道，他的目的仍是勸魏延渡河。

  關索點點頭說道：“魏將軍，我也認為應該盡快渡河！我在北岸騎兵眾多，不論雍州戰局如何，我若能兵進雍州支援，必會對大將軍有所助益！”

  “好！既然諸位都有此意，那我就速渡黃河！”魏延終於下定了決心。

  “魏將軍，南岸魏軍眾多，以騎兵衝擊最為有效。”關索說罷，話鋒一轉：“不過，戰馬的運送較慢，沒法一次性大批量渡河。因此，我應先派一批步卒過河，以絆馬釘和弓弩全力阻擋魏軍，待清理出一片緩衝地帶，再運送騎兵渡過。”

  “不錯！我正有此意！”魏延令道：“傳令：令羅憲，引兵三千，速渡黃河，搶佔南岸河灘！”

  半個時辰後，幾百條木筏晃晃悠悠地從北岸劃來，徐質和戴陵自然不放過“半渡而擊”的大好機會，他放棄了自己的速度和機動優勢，將騎兵轉為步兵，緊靠河岸，以弓箭阻止蜀兵登岸。

  蜀軍木筏進入射程後，密集的箭矢如同雨點一般飛來，蜀軍的木筏和木船還未靠到岸邊，傾刻間就損了一大半兵馬，羅憲見勢不妙，趕緊下令退兵。

  首次渡河不利，魏延並未氣妥。半夜時分，他親領三千步卒試圖偷渡。

  然而，河上的木筏被魏軍的哨探發現之後，對岸的魏軍再次萬箭齊發。蜀軍又傷亡一千多人，最終還是沒能靠到對岸，隻得再次退回。

  次日晨。

  “魏將軍，此次就由我領兵渡河！”關索請戰道：“我關索自出征以來，從未退過！”

  “昨日，我傷亡將近三千，卻沒取得半點戰果，皆因黃河湍急，魏軍弓弩勢大。”魏延盯著關索，冷笑道：“你父親的威名，不能砸在你的手裡！”

  “魏將軍，你……這是何意？”關索不悅地問道。

  很明顯，魏延之意，是不相信關索能渡河成功。

  關索正欲與之爭執，魏延突然起身，咬牙喝道：“傳令！把本將的投擲車搬來！”

  魏延讓人架設投擲車，自然是想用炸彈。

  這個時代的工業基礎實在太差，軍械局歷經多次的失敗，歷時半年才做出兩百枚土炸彈，劉閃將其交給魏延時，一再讓魏延“省著點用”。

  其實，就算劉閃不說，魏延也知道這東西的寶貴。這寶貝對魏延來說，二百枚就相當於一百座城池！因為，魏延隻用兩枚，就輕易炸開了堅固的陳倉城門。

  經過周密的準備，二十架專用的投擲車一字排開，投手按照魏延的指令，整齊劃一地點火並投擲。與此同時，一千多條木筏和木船迅速劃向對岸。

  二十枚炸彈劃著拋物線落在南岸，隻砸中了一個躲避不及的魏卒，另外還砸傷了一匹馬。

  魏軍一陣大笑：他們從沒見過這麽小的投石車，也沒見過如此古怪的“石頭”，竟然還在冒著黑煙！

  軍械局在做這種炸彈的時候，他們將相同長度的引線盤繞在內部，投擲時只需觀察外側的引線，待其燒完後就立刻擲出，這樣能大致控制爆炸時間。因此，它們落到魏軍陣中時，就是一個正在冒煙的石頭或鐵疙瘩。

  魏兵紛紛圍上來，好奇盯著這些古怪的石頭，許多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或死或昏也無從判斷了。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驚得魏軍戰馬四散奔逃。看著高高騰起的黑煙和十幾個被炸死的兵卒，魏軍以為諸葛亮又要顯靈，以為蜀軍又在召喚妖怪，所有的兵將無不心驚。

  魏延適當延遲了起投的時間，又有二十個古怪的石頭飛來，它們剛一落地就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炸得魏軍人仰馬翻，南岸的魏軍營寨全被黑煙籠罩。

  兩輪齊射，由於投擲時的落點偏差太大，能準確落在魏軍人群中的只有十幾枚，炸死炸傷的魏卒不到三十人。

  但是，這種雷鳴般的聲響和漫天的黑煙讓人無比膽寒，未等到蜀軍的第三輪齊射，南岸的兩萬魏軍就倉惶退走。

  羅憲成功地渡至南岸，他擔心魏軍反撲，立刻用拒馬組成簡易的防禦陣地，弓箭手和弩兵在拒馬後嚴陣以待。

  木筏和木船不停地穿梭在黃河兩岸，直到一萬騎兵在南岸排好陣列，兩岸的蜀軍將士終於松了一口氣。

  讓兩岸的蜀軍不知道的是，徐質和戴陵根本沒敢返回阻截，而是引著騎兵，馬不停蹄地往陳倉方向而去。

  兩日後。

  信使報來徐質和戴陵潰逃的消息，司馬懿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妙。

  “陛下，我要圍死薑維，要保證萬無一失，必須阻截涼州方向的蜀軍！”司馬懿建議道：“陛下，我可將藍田大營的騎兵調至陳倉，集四萬騎兵的優勢，力阻涼州方向之蜀軍。”

  要調走藍田大營的兵馬，曹叡很是猶豫，這得從藍田大營的位置說起：

  長安的東面是潼關，東南則是武關，這三處要地基本呈三角形布局。

  藍田，基本位於這個三角形的中間。也就是說，如果從藍田大營出兵，出潼關可至洛陽，出武關可至荊州的南陽郡，往西可至長安。

  在戰國時代，藍田大營是秦國重要的軍事基地，而現在，藍田成了魏國的重要軍事基地。

  司馬懿見曹叡還有猶豫，又勸道：“陛下！南陽郡的滿寵將軍和陸遜已經停戰，襄陽暫無憂。我只有阻截涼州的蜀兵，才能保證圍死五丈原之萬無一失！請陛下明斷！”

  “準！就依都督之意！”

  三天后。

  徐質和戴陵撤回陳倉，司馬懿氣得大發雷霆。

  “你二人，簡直該死！”司馬懿大怒道。

  “都督……末將……”

  “我並非怪你阻截失敗！而是你等沒有弄清蜀軍的數量！身為領兵之將，這是最大的失職！”

  “都督……末將該死……”

  “我在千裡之外，已經知曉蜀軍數量，你等竟然不知！焉能不敗！”司馬懿怒氣仍未消散。

  “探馬已經報來涼州蜀軍的數量：四萬騎兵，七千步卒。”曹叡面無表情地說罷，轉頭又對司馬懿說道：“都督，涼州蜀軍勢大，徐質和戴陵只有兩萬騎兵。他們沒被蜀軍吃掉，能全身退回，這已經不錯了。”

  既然曹叡出面求情，司馬懿也就不便多說，令道：“我再給你兩萬！你二將引四萬騎兵屯於北原，阻止任何兵馬來救五丈原！”

  “多謝陛下！多謝都督！末將定不辱命！”

  “傳令：王昶、王雄，停止攻打陳倉城，退回五丈原以東屯扎，多備弓箭手，阻止一切蜀軍來援。”

  傳令的信使離開後，司馬懿冷冷地喝道：“我在五丈原屯兵22萬！誰敢來救，死路一條！我就不信圍不死薑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