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上的濃霧開始漸漸散去,紅日也從東邊升了起來,將匿於黑幕裡的佛寧門映照得渾身如塗滿了金光。
但在這個與往常一樣普通的晨曦。
打破寂靜的不是雄雞的雞鳴,而是一出城男子的哭喊聲。
這男子忙不迭丟了手裡未燃盡的卷煙,瘋狂地往回跑著:“殺人啦!殺人啦!”
守城的兵丁剛開了城門,正想著靠著城牆打個盹,回味一下昨晚在某窯子裡與某姐兒大戰的場景,就被這男子的聲音驚得沒了睡意,忙往城門外一看,就見一艘商船正在燃火,而商船外還倒斃著數具屍體,甚至還有一絲不掛的女子屍體。
這兵丁忙揉了揉眼,昨夜快活的畫面頓時在腦海中蕩然無存,立刻也撒腿就往縣衙跑去。
“縣尊!不好啦!有人劫商船啦!”
而此時。
一艘福船正耀武揚威地行進在長江江面上,背離南京城而去。
與此同時。
一艘日本特有的朱印船正緩緩靠岸,停在了鎮江丹徒鎮的碼頭。
然後,在迷迷蒙蒙的晨霧中,這艘朱印船開始將一個個如鬼魅一般倭寇浪人吐了出來。
但此時的丹徒鎮還很寧靜。
受南京城裡各大百貨商鋪生意爆火的影響,離南京不遠的丹徒鎮的唯一一家百貨商鋪也生意大好。
所以。
在丹徒中的閨閣小姐還坐在新買銀鏡前理妝時,丹徒鎮的這家百貨商鋪早已開了業。
為自家小姐來買香皂和香水脂粉的丫鬟蓮花也早早地來到了這家商鋪外,同其他士民一起,則早已開始排著隊等候著。
蓮花掀開轎簾看著自己前面排的一長隊人,不由得癟了癟嘴,心想下次看來還得來早一些。
但蓮花又往後看了看,見自己後面陸陸續續來了更多人,排在很後面,心裡倒是有了些安慰。
甚至當蓮花看見碼頭邊有苦力已經將新到一批批寫著“香皂”二字的貨櫃往這邊的百貨商鋪庫房裡搬時,心情更加好了些,心想今天應該不會白跑一趟了。
但是。
蓮花剛高興沒多久,就神色凝住了。
因為蓮花看見了一大幫隻上唇留著一點胡茬,前額剃得精光,後面留著一發髻的人正持著刀往這邊跑來。
大明南方承平已久。
大規模倭亂還是八九十年前,所以,蓮花等人一開始看見這些倭寇是陌生的,連跑的意識都沒有,也不知道歷史上的這些倭寇浪人有多凶殘。
畢竟平民中沒幾個真會去書籍裡去找尋當年的事。
於是。
就在丹徒鎮這家官營百貨商鋪前的士民們毫無防備時,這些倭寇浪人衝了過來,長長獠牙一樣的武士刀砍進了一販夫的脖子。
頓時。
這起早想要多掙些錢的販夫人首分離,下身倒在了地上,首級滾落在地,血飆灑了出來。
扁擔上的籮筐也掉在了地上。
一籮筐裡的嬰兒哭了起來。
一浪人見此順手就再次緊握住刀柄,將刀朝這嬰兒身體裡送去。
哭聲戛然而止。
而在場的士民們也都懵了。
殺了這嬰兒的倭寇呲牙一笑,露出森然的滿口黃牙來,直接持刀朝這邊的士民砍來。
有遲疑的士民很快被殺死。
有反應快的則四散奔逃了起來。
更多的倭寇直接衝進了百貨商鋪裡,直接見人就殺。
蓮花正要往回跑就被一倭寇拖進了商鋪裡,然後被摁在了商鋪的櫃台上,數名倭寇圍了過來。
當地的捕快聞訊後立即趕了過來。
不過。
等著捕快趕來時,百貨商鋪和他的庫房早已成了火海。
而附近也已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其中,蓮花這些女孩也依舊是毫無遮掩地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被掐後的淤青,以及被撕爛的衣服碎片,如破碎了的白玉瓷。
看見這一幕,即便是心硬如鐵的捕快也感到匪夷所思與震驚,誰也沒想到寧靜的江南小鎮有一天會遭遇這樣的變故。
但這種事。
一時間,突然開始高頻發生了起來。
江南大亂。
除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倭寇與西洋番四處打劫,甚至是精準地打劫百貨商鋪以及商船。
連各大市鎮鄉村也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了許多地痞流氓。
偷盜搶劫乃至殺人越貨等案件陡增。
即便是在南京這樣的都城,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地痞流氓悍然搶走士民身上的財物,乃至強0尖,闖入他人屋內或店鋪內胡來的。
受損最嚴重的是百貨商鋪,一時間大量貨物被洗劫一空或直接被燒掉。
大量雇員也常常被明殺暗殺。
本來挺吃香的百貨商鋪雇員工作一時間成了高危職業。
搞得人心惶惶。
所有人晝夜皆不敢出。
百貨商鋪也不敢再開業。
之前的繁榮一時間如曇花一現一般,很快就又湮沒於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