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征兵令。

  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

  玉觀縣的北邊，有一個村莊。

  村旁有溪，溪旁有柳樹，蒙著秋天的寒霜與灰塵。

  這是一個美麗的村莊，和大唐別的村莊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村子裡有個農夫叫影辰，他上過戰場，從戰場活下來，曾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影辰和東突厥打過仗，斬過那些突厥蠻夷，身上很多傷疤都是在戰場上留下來的。

  退伍之後的這些年，影辰娶妻生子，耕田種地養家，生活過的很平平淡淡，沒有多少煩心事。

  影辰有時候很懷念他作為士兵的那些日子。

  懷念那種緊張跌宕的日子。

  懷念曾經和兄弟們大戰之後夜裡大口大口的喝酒。

  這一天。

  村口來了縣裡的衙役。

  衙役敲鑼打鼓，將告示貼好，然後行色匆匆而去。

  此時剛好是中午時間，正是忙完農活吃飯休息的時間。

  所以衙役敲鑼打鼓的聲音，將很多村民吸引了過來圍觀。

  大唐的底層百姓，懂文字的不多，影辰恰好是不懂字的那個。

  他只能搔搔頭，等待那些識字的百姓，解釋是不是頒布了什麽公告。

  只是，當那些識字的百姓看完之後，都沉默了，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上面的是公告是戰報，征兵！

  影辰卻還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麽，看著大家的神情，愈發著急，抓住一人的肩膀搖晃，才知道答案。

  “西突厥十五萬鐵騎入侵，唐征青壯之士”

  公告上裡還有很多內容，要求邊疆的百姓以最快的速度疏散，各州士兵就地組織防守，征調有從軍經歷的男丁
  有人擔心詢問，西突厥鐵騎會不會攻到這裡來。

  但是沒有人回應，腦海裡想起武德九年十萬鐵騎打到渭水的事情。

  人群慢慢散去，一個個的都臉色沉重的離開這裡。

  影辰一直很沉默。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離開前還一遍又一遍看著通告，哪怕看不明白。

  影辰回到家裡，把昨晚還剩下的炒黃豆拿出來送酒，卻越喝越悶。

  妻子在門口晾衣服，卻發現自己的男人很久沒有說過話，不由得奇怪看向他。

  “自己喝酒？”

  妻子好奇的問道。

  “嗯，心悶就喝點。”

  影辰嗯了一聲，繼續喝酒。

  “那你叫我炒點菜啊，幾顆黃豆算什麽？”

  妻子埋怨開口，白了影辰一眼，想著給男人炒幾個菜。

  影辰又嗯一聲，也沒什麽，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他酒的喝越多，就越顯得沉默，眼睛卻越發明亮。

  妻子歎息一聲，將最後兩件衣服晾上去，準備去炒兩個拿手小菜。

  “婆娘，我要離開家一段時間。”

  忽然，影辰對妻子說道。

  “啊？”

  妻子頓住腳步，抬頭看向他，疑惑說道。

  “那些突厥畜生又來騷擾我們大唐，我想去殺幾個。”

  影辰把公告上的內容講了一遍。

  “每次喝點兒酒，就喜歡說渾話。”

  妻子咕噥說道。

  她渾然沒有把影辰的話當回事。

  以為影辰是在耍酒瘋，繼續向廚房去準備炒菜。

  “我說的不是渾話，公告都寫了，有過從軍經歷的男丁，只要不超過四十五，便要被征調。”

  影辰沉默片刻後，嗡聲嗡氣開口。

  他又喝了口酒，越發堅定自己心中想法。

  “你都四十五了，還能打什麽仗？”

  妻子這才發現，原來男人說的真不是酒話。

  她不由得兩手有些拘謹不知道該怎麽放，緊張說道。

  “誰說我不行？我這不是強壯得很嗎？”

  影辰很是不滿，揪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

  “但但是，你一個人去有什麽用？”

  妻子顫聲說道，臉色有些發白。

  “誰說我一個人去的？”

  “張三、李四、王五他們肯定也去。”

  “大唐千千萬萬退下來的士兵肯定也去。”

  影辰惱火開口。

  他語氣顯得很篤定很自信。

  影辰相信，以前退下來的兄弟們，肯定都會重新再次聚合。

  “爹，你快來，大影發酒瘋了！”

  妻子越聽越是不安，感覺自己勸不住自己的男人，便對著隔壁屋尖聲喊道。

  “喊什麽喊？”

  “這點小事你叫爹幹什麽？”

  影辰重重一拍桌子，黃豆飛濺全部落到了地上。

  但剛好在這個時候，院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爹，大影發酒瘋說要去打仗，您快勸勸他吧。”

  妻子顫抖說開口。

  她心中擔心自己的男人，不想他去。

  在這個家裡，也就自己的公爹能說得動自己的男人。

  妻子淚眼巴巴的看著公爹，希望公爹能夠將自己的男人留下來。

  “爹，我是退下來的士兵，這時候不去，可不行呀”

  影辰繞繞後腦杓開口，囁嚅著開口。

  他很壯實高大，這時候卻老老實實低著頭，就像小時候犯錯時那樣。

  “要去就去，早去早回，這都不是事兒。”

  “如果爹現在不是六十五，還是四十五，爹就跟你一起走。”

  老頭拐杖敲了敲地板，不以為然開口。

  他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一身的鮮血還沒冷。

  要不是真的動不了，自己也提著鐮刀出發的。

  妻子蠕蠕嘴，眼淚嘩啦啦落下，出去殺個雞做飯送行。

  鄉間的媳婦，通常便是這種性情，見實在不能改變，便沉默接受。

  飯桌上。

  今天的飯菜像是過年一樣豐盛。

  家裡的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正在大快朵頤。

  兒子問道：“爹你要去哪？”

  影辰回答：“爹要去打仗哩。”

  女兒快速插話：“爹，一定要打贏啊。”

  影辰嘻嘻笑著，大手揉揉她的頭髮道：“那肯定打贏啦。”

  村口。

  一百多人聚集這裡。

  大部分人都是農夫打扮，沒有一個人穿著唐軍的服飾。

  這些人年齡都有些偏大，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奇怪武器。

  比如影辰手裡拿著鐮刀，有人手裡拿著錘子，大部分人的手裡拿著橫刀。

  鋒利的橫刀是唐軍的武器。

  可是這些人卻又明顯不是唐軍。

  不錯。

  他們不是唐軍。

  但他們曾經是漢人軍隊。

  他們已經退伍，現在是農夫，是商人。

  當國家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