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氣溫較高，敵人又暫時未曾出現，不少軍士都解下了甲胄。

  這種輕甲是特製的，外面是布面甲，即薄衣裡鑲著薄鐵片；在鐵片裡面，又放上一層蓑製的內襯。

  除非近距離平射，否則箭矢要穿透裡面的蓑很難。

  交州人，尤其是交州西部人，常在叢林中打獵，射箭是他們的長項。

  因此，魏延和黃忠軍中幾乎人人都配備這種蓑甲。

  在敵人的突然襲擊中，魏延部受傷數十人。

  但在聽到號令後，都迅速下趴，一面著甲一面向後退去。

  前方的弓兵持續推進，並采取拋射方式。

  許多軍士後背攢滿了箭支，像是個刺蝟。

  “放，接著放，射死他們！”

  叢林中，越鄉冷笑著下達命令。

  越秀也到了，語氣較為平靜：“若是能一仗解決此人，那也是極好的。”

  周回提議：“以弓箭手壓製，派步兵兩面抄襲。”

  “好主意。”

  越鄉采納其計策，分出一萬兵做五千人隊，向魏延左右兩端抄去，周回自領一隊。

  魏延在一處光禿禿的丘陵上，對方的兵馬於叢林中鑽出，順著山腳下就開始包抄。

  有校尉挪到魏延身邊：“將軍，兩側有步兵靠了過來。”

  “這是要兜後，把咱們當獵物打！”魏延冷哼一聲：“我等縱橫中原，沒想到在南地竟然被小覷了。”

  “怎麽辦？要不要分兵抗拒兩側？”校尉問道。

  士兵著甲完畢，這個距離箭矢殺傷效果已經非常有限了。

  “那是死路，跟著敵人走只會被慢慢蠶食！”

  被動防守，然後被四麵包圍，直到糧食耗盡，軍心瓦解。

  魏延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經驗和天賦都在線。

  他命令部隊先不要亂動，又派親兵督戰向下各級傳令：“等旗號一舉，全數向前殺去！”

  “四面之敵呢？”

  “不管！”

  魏延一直未動。

  包圍完成。

  帶隊的周回冷笑：“中原之將，空有虛名，給我上！”

  他的人，直接貼著丘陵往上走，壓縮包圍圈。

  山頭上的人還趴著，這樣子必敗無疑。

  等周回殺到面前，魏延根本無法組織陣型，如何抵抗四面之敵？
  控制弓手的越鄉也道：“我們高看他了，到現在都不敢動。”

  “孤軍深入，士氣不足罷了。”對於藏頭烏龜般的魏延和其部眾，越秀也感到頗為意外，搖了搖頭。

  越鄉嗤笑一聲，令旗一揮：“向前！”

  弓手走出叢林，也呈現陣型向前推去。

  為了擴大箭矢打擊面積，越鄉讓弓手組成扇形陣型。

  “將軍，四周的敵人上來了！”校尉的聲音有些急切。

  “別管！”

  魏延搖頭，他的背上蓋著一塊厚木板。

  射了一陣，對方的箭矢已沒有之前那麽密集了，而且陣型正在變幻。

  “五十步……四十步……”

  魏延未曾理會部下的躁動，默豎著對方前軍和自己之間的距離。

  同時，他看清了前軍的箭壺——快要空了！
  一萬弓手，不可能同時放箭。

  後排弓箭手的射擊距離遠遠沒有陣型寬闊，如果萬人同時放箭，結果只能是一大片被自己人射死。

  除了居高臨下，萬箭齊發的場面只能出現在電影中，現實中絕無可能。

  弓手陣型是分排列，前排射完再換後排。

  這是山地，換陣動作比較大，沒法射完一箭就立馬換人，而是等前排將箭壺射空。

  魏延盯著一人箭壺中的最後一支箭，突然如獵豹一般竄起：“殺！”

  親兵即刻舉旗：“向前！”

  鼓聲驟響。

  蟄伏的各部皆動，向前方弓手衝去。

  被魏延盯上的弓手迅速射出弦上一箭，又取出箭壺中的箭開射。

  第一箭落空，第二箭被魏延用刀劈開。

  “敵人向前去了！”

  圍上來的交州軍士喊道。

  周回一愣，隨即怒道：“不要命的東西，咬住他們後方，一舉將其擊潰！”

  擋在魏延前方的越鄉也發現了不對勁，催促放箭。

  “前陣箭空！”督戰回報。

  “換陣！換陣！”

  前排沒了箭矢，早就在往後退了。

  但本來應該往前頂的弓手卻猶豫了。

  對方趴在地上做烏龜，他們自然願意來打靶子。

  但現在對方突然發難往臉上撲，這種舍命的打法，注定前排弓手就是炮灰！

  所以他們不願上前……

  一個死命往後擠，一個賴著不向前，最前沿立即就亂了。

  這就是戰場常見情況，也突出了軍士質量和指揮的重要性。

  令行禁止，簡單的四個字，要做到卻極不簡單。

  魏延殺到了，一刀將那個空了箭壺的軍士砍死。

  魏延軍蜂擁而至，一個個身上還攢著箭支，就像是一群刺蝟殺了過來。

  弓手們只能拿起弓來抗拒，轉瞬便倒下上百人。

  周回的人還掛在後面，又是分散合圍，一時根本奈何不了魏延的屁股。

  而魏延所部全部集中攻擊，迅速擴大戰果：三百人……五百人……七百人……

  在戰損超過百分之五的時候，越鄉軍已失去秩序，原地崩潰。

  “怎會這樣！？”越秀驚問道。

  你小子之前不是打的好好的麽？怎麽一眨眼就垮了下來？
  “兄長先走！”

  越鄉來不及跟他解釋，拉著他在亂軍中奔走，跟著他的只有幾十人而已。

  弓兵潰不成軍，爭相逃命，箭矢灑的滿地都是。

  周回的人殺上來時都傻眼了。

  “向前！”

  “向前！”

  周回雖驚，但還是倉促下達了命令——一個錯誤的命令！

  前方的友軍已經敗潰失去戰鬥力，敵方士氣正高昂，而自己這方士氣低落，且呈合圍分散之勢。

  壓過去，怎麽打？
  要說優點，還是有的，畢竟魏延是屁股對著他。

  “後隊改前隊，全軍轉身，擊身後之敵！”

  魏延下令。

  “後隊改前隊！”

  “趕緊回頭，不回頭屁股都讓人扎了！”

  督戰們連聲大吼，各部曲侯衝著發愣的下屬揣屁股。

  大多數人迅速完成了掉轉。

  唰——

  就那麽一下，對方轉過頭來，對上了稀疏撲上來的周回軍。

  周回渾身冒起一股寒意！
  看似一個極其簡單的轉身，他自問是做不到的。

  他可以下達這個命令，但下面的兵根本無法聽從。

  少數聽話的轉了過去，多數聽說背後有人，撒丫子就往前跑，然後亂成一團……

  反觀魏延部隊，大部分都完成了瞬間轉身。

  對於極少數蠢笨或者畏懼的，直接被低級軍官揮刀劈死！

  殺敵人不眨眼，砍自己人也不猶豫。

  魏延部再次發起衝鋒。

  周回勉強接戰，不到一刻鍾，周回松垮的陣型被衝開，傷亡直線飆升，然後步入越鄉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