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的烏丸俘虜,正吃著賈詡的愛心拌飯。
城外的烏丸單於,則在耐心的等著賈詡出來。
他所帶的人不多,左右兩翼也是輕騎。
這個配備,是隨時能跑的。
而且,秉持誠意而來,為談俘虜一事而來,賈詡要是發難,豈不是不想談了?
這一點,蹋頓倒是頗為放心。
須臾,賈詡走出,於城頭上抱拳,笑道:“我便是賈詡,單於何在?”
“賈文和先生!”
蹋頓在馬上答禮,笑道:“聽聞你全權處理俘虜一事。”
“不錯。”賈詡點頭。
“以金錢換取俘虜,可是如此?”
“是。”
兩人對話間,張遼面露不悅,哼了一聲:“明知故問,廢話真多!”
得到肯定的回答,蹋頓也在馬背上點頭,笑道:“我雖是烏丸人,卻也熟讀漢家之書,知漢家禮法。”
賈詡輕輕點頭,沒接話。
“文和先生,你可覺得此為頗違禮法,與道義不合……”
“好了!”賈詡一口打斷,嗤笑道:“我當單於此來,有什麽高論,沒成想竟在兩軍陣前,大談禮法一事。”
蹋頓身邊,那樓面露怒色,正要大罵,卻被蹋頓阻止。
“所謂師出有名,不伐有道,談禮法有錯?”
“莫非,冠軍侯是不遵禮法之人,諸多漢軍,也是不遵禮法之軍?難怪天下以袁公為正統了。”
他呵呵的笑了。
“這蠻子嘴皮子倒還利索!”徐晃冷哼一聲。
“不礙事。”賈詡搖頭,指著蹋頓,高聲道:“單於你且聽著!你若要爭論有道無道一事,我軍自有人會奉陪你,今日我就不與你多廢這無用的口舌了。”
“我隻告訴你,以金錢交換俘虜,是買賣、是交易,就如同你們往常和我們買賣牛馬,是一個道理的!”
那樓大怒,道:“漢狗,你罵誰是牛馬!?”
“勿躁!”蹋頓製止了他,收斂了臉上笑意,自己則陷入了沉默。
“無話可說了,我還以為要來宣戰,結果是動嘴皮子!”張遼板著臉搖頭。
“蹋頓不想掏錢,又恐壓不住手底下的人,所以想來我這嘴上討便宜,好在道義上站住腳。”賈詡點破了蹋頓的意圖。
蹋頓不會吃飽了沒事乾,此來肯定是抱著談判的心思。
一則搶理,以服手下眾人。
畢竟被拿下的是烏丸人,如果他來都不來,枉顧部下生死,難收人心。
他的主要目的:是找一個極好的理由,拒絕交易。
二則折中而取,換回重要人員,亦或進行條件的多次談判,盡量讓他可以接受。
三則看看賈詡何等人物,到底容不容易對付。
或許,還有其他目的。
城樓下,蹋頓並沒有狗急跳牆,略作停頓後,再次笑了起來。
“依文和先生之意,這以金易俘之事,是做得了?”
“自然做得。”
“好好好!”
蹋頓忽然撫掌大笑,讓城上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包括賈詡。
蹋頓聲音拔高,指著城樓上。
有賈詡、有張遼,還有其他士兵。
“倘若漢人被擒,我開口要價,冠軍侯是否會給,先生是否會給?”
賈詡一愣,笑了:好家夥,把球踢給了我?
他毫不猶豫,點頭道:“自然會給!”
“先生會給,那交易便可做,雙方俘虜交換,也是自古以來便有之事。”蹋頓道。
“蹋頓!”張遼忍不住開口了,道:“俘虜交換,自是常理!問題你是沒有俘虜,來這扯什麽鬼?”
“漢軍能抓到俘虜,我們自然也能抓到俘虜。”蹋頓笑道。
“漢軍打人,你們挨打,豈能混為一談!”徐晃懟了一句。
“哈哈哈……”城樓上,諸兵將都笑了起來。
蹋頓依舊不動怒,道:“久聞冠軍侯用兵如神,麾下多名將謀臣,涼州一戰,諸葛亮一戰驚人,確實讓我佩服。但……”
他看向城樓之上,笑意莫名:“文和先生也頗有威名,不知手段如何?”
賈詡大笑:“單於若想領教,回去點兵便是!”
“我既來了,便遲早要和文和先生過招,但在此之前,只怕已有漢軍落入我手中了。”蹋頓道。
賈詡眉頭微擰:“何意?”
“上郡以南,大將趙雲、監軍龐統,我視之為小兒,料其必敗!”蹋頓直言驚人。
“沒做到的事,現在吹出來,是不是為之過早?”張遼怒聲道。
“今日過來,便是借此一賭,不知文和先生敢否?”蹋頓接著道。
“如何賭?”
“趙雲龐統必敗我手,太原王可擒俘虜,只要我勝了,無論俘獲多少,文和先生都要與我換。”
蹋頓笑意滿臉,道:“當然,文和先生現在趕去那邊戰場,挽回敗局,也是來得及。”
賈詡目光閃爍,“呵”了一聲:“看來單於有妙計,所以成竹在胸啊!”
“妙計不敢當,可直說於你聽……”
蹋頓語出驚人,竟將誘敵一事,娓娓道來。
那樓大驚,道:“單於,你告訴他,漢軍如何還會中計?”
“早已交兵,算算時間,差不多勝訊將至,他現在知道,為時已晚。”蹋頓搖頭。
城樓上,張遼徐晃神情變了變:“這蠻子倒頗通兵法,一旦中計,只怕難以脫身。”
賈詡沉吟,不語。
他對龐統並不了解,但知道這小子年紀還小……
龐統年輕,但周野不是大意之人,既然敢用,說明有一定把握。
“文和先生!”城樓下,蹋頓催促起來。
賈詡抬頭,笑道:“看來單於是要和我鬥謀了。”
“文和先生先怯了麽?”
“談不上!”賈詡袖袍一揮,道:“我答應你了。但要贏了,你將如何?”
“既無俘虜,自當用錢來換人。”蹋頓道。
“好,那我們就靜等消息!”賈詡點頭。
“文鬥未見輸贏,不如先武鬥一番?”蹋頓又道。
“這狗單於事真多!”張遼很不高興:“某都想一刀劈了他!”
“單於乃烏丸之首,要斬他談何容易。”徐晃笑了笑,看了張遼一眼,似再說:刻板如你,也喜歡過嘴硬、打嘴炮了?
“武鬥又是如何鬥?”賈詡問道。
“我麾下有大將那樓,負冠三軍之勇,願挑戰漢軍大將。勝一場,則還俘虜一千;敗一場,則出黃金一千斤。”蹋頓道。
那樓早坐不住了,提大戟跨馬而出。
“俘虜一千,值黃金一萬,這可不對等!”賈詡搖頭,道:“黃金千斤,隻價值俘虜百人!”
“一百人就一百人,我勝你們三百次,俘虜全放了!”那樓大叫。
“放肆!”徐晃張遼雙雙大怒:“豈敢欺我漢軍?”
“城中沒一個能打的,就欺你們了!”那樓大笑。
徐晃提斧,率先下了城樓,大喝:“開門!”
“隻分高下,不斷生死,人若是死了,賭注可不算數。”蹋頓似乎對那樓信心很足,笑道:“百人太少,就千人一賭吧!”
“好!”賈詡點頭了。
徐晃拍馬而來,衝到那樓跟前,兩將交鋒,鬥三十余回合,那樓撥馬便走。
“蠻賊哪裡走!”
徐晃大喝,迎斧來追。
那樓猛然回頭,取了腰間弓,衝著徐晃射來。
但凡使刀斧之將,靈活度都不高,這一箭飛來,徐晃躲避不及,正中面門,滾落馬下!
“好!”
烏丸軍大喝,搖旗呐喊。
城樓上,漢軍皆是一驚。
“不好!”
張遼臉色大變。
那樓性起,策馬來誅徐晃。
徐晃帶箭起身,一手攀住馬鞍,血流滿地而去。
“不可追!”
蹋頓喝止那樓,笑著對城樓上道:“文和先生,你可莫要賴帳。”
賈詡臉色陰沉,不語。
張遼大怒,接應徐晃入城,綽刀而出,指著那樓:“放冷箭算甚本事,我再與你戰過一場!”
“我又沒說不準你放箭。”那樓嗤笑,道:“等我略作休息,便來取你狗頭!”
“等俘虜送來,再戰不遲。”蹋頓頗為謹慎,不想白賭一場,暫且收住人馬。
漢軍大將受傷,烏丸贏回一千俘虜,算是小勝一場,士氣略提。
那樓囂張得意,策馬於城前,命人大呼:“漢人無勇!”
“漢家皆懦夫,難怪讓小兒稱雄!”
“回去請你家冠軍侯來!”
賈詡先去看過徐晃傷勢,又來到城樓上,對張遼道:“不贖回俘虜,烏丸人意見極大,這是蹋頓拖延轉移之法,不好應戰。”
“任由他挑釁,豈不是折了我軍士氣?”張遼面有怒色,道:“監軍,你今夜且將俘虜放還,我再去一戰!”
抵不住張遼要求,賈詡點頭答應了。
是夜,安排俘虜送還——賈詡特意安排,送沒服藥的。
而士氣被拔了一波的烏丸軍,走出了蒲子城,調了一萬大軍前推,來到北屈城外扎營,和賈詡形成了對峙之勢。
“算算時間,漆垣之戰,勝負已分,消息今明便可送到。”
兩軍陣前,蹋頓再次開口。
比起昨日,他臉上笑意更濃,滿臉春風。
直接贏回俘虜,這讓麾下眾人對他大為敬服。
“如此看來,我軍贏得再多,也算是白送你們了。”
依照兩人賭注,只要文鬥蹋頓贏了,所有俘虜奉還。
所以說,那樓贏是多余的。
“無妨,讓讓他們又如何!?”
那樓大笑,戟指城樓,喝道:“昨日那個匹夫,躲著作甚!”
“無用漢狗,出來!”
“漢人都不算男人,滿城沒一個能打的!”
麾下士兵,都跟著起哄大叫。
“張文遠在此!”
張遼怒喝,提刀縱馬而出,徑取那樓。
勝怒一刀,掃劈那樓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