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被擊後，成公英帶著部分涼州人逃回了西涼。

  劉備進入涼州後，得到了涼州勢力的認可，涼州諸將推他為首。

  名義上他已經是涼州之主，但實際上他對涼州的掌控，極弱！

  各個大小軍閥內部是獨立的，之所以大力支持劉備，是因為懼怕周野——僅此而已。

  他們可能會聽劉備的，也可能會見情況不對，突然給劉備一刀……

  成公英因曾輔佐馬騰和劉備為敵，被人擒了獻給劉備。

  劉備自然不曾殺他，而是趁勢將人招了。

  曹操缺人，他更缺人！尤其缺聽話的西涼人！
  聽說姑臧山上白發人之事，劉備連夜趕來拜訪。

  接連兩次，未見其人，這一次過來，已是第三次了。

  遍尋山頂，依舊不得見，劉備不甘離去，乾脆在山上搭起帳篷，住了下來。

  “大哥，天下大事，豈在一人？如今周王勢強，西涼未定，您又何必在此人身上浪費時間？”

  燈下，關羽搖頭，並不理解劉備這種行為。

  “雲長此言差矣。”

  劉備歎息，道：“周王之強，正是強在麾下文武。”

  “縱他一人再勇，豈能勇過昔日之項羽？項羽力可拔山，依舊被圍垓下、走烏江而死。”

  “而周王自在南陽，張遼便於丹陽大破吳王，此勝項羽遠矣！”

  張遼大戰孫仲謀，讓劉備羨慕的同時，更加堅定尋找人才的決心。

  “之前為兄飲敗並州，若不是雲長你在涼州開路，哪還有活命機會……”

  正聊著，外面突然響起了風聲。

  風聲中，吹來了一道白影。

  “大王！”外頭傳來了成公英的驚聲：“他來了！”

  “太好了！”

  劉備大喜，放下酒杯，疾步往外而去。

  “兄長當心！”

  關羽提青龍刀，緊隨其後。

  月華如紗，披在姑臧山頂。

  就在劉備等人的帳篷前，出現了一道淡薄的白色身影。

  白衣白發，依鏽槍一杆，像是雕在黑夜裡的神像。

  “漢景帝玄孫，昭王劉玄德，見過壯士！”

  “三登姑臧山，多擾清淨，恕罪！”

  劉備抱拳拱手，面帶激動色。

  “劉玄德……”

  他皺了皺眉，道：“似有些印象，可是未聽過昭王之稱。”

  成公英又驚又喜：“壯士想起了過往之事？！”

  他沒有回答，而是問道：“閣下來此，可是為了尋我？”

  比上次話多了不少……成公英目視劉備，心道莫非昭王真是天命之主，能收了這猛將不成？

  “正是！”劉備沒有拐彎抹角，徑直道：“劉備此來，正為請壯士出山，助我匡扶大漢江山！”

  “匡扶大漢……那你怎退到西涼來了？”白發人搖頭。

  都偏到這了，用嘴去扶嗎？
  些許尷尬之後，劉備迅速將外界所發生之事說了一遍。

  白發人沉默許久，倏然一歎：“退到涼州，再要回去匡扶天下，談何容易？”

  “做不到，備寧死！”劉備目光堅定。

  白發人微微側頭，或是打量了他一眼：“為了天下？”

  “自然。”

  “未必。”

  白發人搖頭，道：“有人遠遠走在你們前頭，真要一心為天下，拱手讓江山便可。”

  “天下在人爭，豈有相讓而來？再則，漢室江山，自有劉氏來扶！”關羽開口，替劉備說話。

  “由劉氏來扶，天下就還是劉家的。”

  “那為的是天下，還是劉家？”

  這話，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但他野人一個，毫不在乎。

  “天下是劉家的，毫無區別。”劉備道。

  成公英點頭，這個說法在大多數人看來，毫無問題，理所當然。

  白發人徹底把頭別了過去，聲音似飄的遠了些。

  “是他姓之人，寵幸奸逆？”

  “還是濫殺無辜？亦或者殘害忠良、踐踏黎民？”

  “你是劉家人，論文韜、武略、治國、用人，是哪一方強於他姓之人嗎？”

  大逆不道！
  劉備並沒有生氣，而是在目光刹那一驚後，道：“壯士此言差矣！江山乃是大漢的，大漢為劉氏！”

  “劉氏江山已傳四百年，正是天命所歸，臣民所望……”

  劉備的話，被再一次打斷：“真要如此，怎會大亂？”

  “所謂大義，終究是利益。”

  “你如今入了西涼，而西涼自古是亂地，西涼這些人，更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們不服一統，亦或者想奪取江山；你的到來，正好如他們所願。”

  “即便你放下劉家的大義，也放不下身後的利益。”

  風漸吹，蕩起白發如輕波。

  “破碎的天下，談不上天下，爭鬥的只有利益。”

  “我不會參與，也不想參與。”

  他拔起了槍，開始往前走去：
  “但若有一日，你真能一統江山，讓這天下再歸天下。”

  “帝詔上姑臧，我可下山，替你擊異族，做一守國門之卒。”

  成公英急了，連忙追上去，道：“壯士！既你恢復記憶，當知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無忠義不以立！”

  這樣的野人，沒有什麽利益糾纏，很難用利益問題讓他入局了。

  白發人稍稍止步：“我可以忠於天下，卻不會忠於劉家。”

  “帝威已喪，劉氏，代表不了天下。”

  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

  成公英失望的回頭，看向黑暗中的劉備。

  “兄長。”關羽皺眉，道：“此人有些狂妄。”

  劉備沉默不言，只是低著頭。

  “兄長？”

  “兄長！？”

  幾次呼喊後，劉備才緩緩抬起頭來：“下山吧。”

  說完便轉身，往山下走去。

  “兄長，莫非他幾句山野之言，竟動搖你心不成？”關羽快步趕上。

  劉備身體一震，搖了搖頭，再度前進。

  剛到山下，一騎快馬來到：“魏王來信！”

  劉備接了過來，當即下令：“雲長，回去清點兵馬，隨時準備兵出西涼！”

  才跟來的關羽和成公英都大驚。

  西涼還沒徹底站穩腳跟，這時候主動出擊，實在太冒險了！

  “欲成大事，豈惜生死？”

  “偏安一地，非劉備之志！”

  只要有機會，我就不會放過。

  能搏，一定要搏！
  劉備回頭，看著黑夜裡高聳的姑臧山：
  “我是劉備，守的是我劉備的大義。”

  “我姓劉，忠的是我劉氏的江山！”

  南陽。

  大婚之日，也終於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