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堯後背全是冷汗。
得虧當初自己和甄家選擇了冠軍侯。
不然,今天他丟出的那份名單上,只怕也有甄家的一份……
平鄉周氏是逃避罪責的反賊,交給鐵騎處理——合情合理。
其他各族交給義師處理,義師解決錢糧問題,自己解決了提出問題的人,還跟自己沒關系——合情合理。
“皆大歡喜,簡直完美。”
周野對自己的處置,非常滿意。
等到眾人都離去後,和玉才道出了敏感的問題:“呂布,是殺是留?”
周野眉頭沉了下去。
留?
好處自然是有一些的,呂布本身能力不可忽視。
而且呂布在天下群雄中信義極差,自己連他都能容,必得海量之名。
其他想投而又不敢投的人,會丟下顧慮。
再則,可以緩和一些家庭內部的矛盾問題。
人都是爹娘生養的,呂布呂玲綺畢竟是血親。
但壞處同樣明顯。
呂布性格反覆,極其反覆,特別反覆!
他現在迫於勢而投降,畏懼於自己
哪天重新站了起來,再見著好處,那可是防不勝防。
自己能鎮得住他,總不能時刻盯著他吧?
於外有可能勾結他人,有可能陷害諸將。
於內會禍害內室,效命董卓時和董卓愛妾偷情,自己當老大時跟屬下老婆亂搞。
這玩意要是自己沒盯著……那特麽得了?
還有,連呂布這種三番四次反叛的人都放過,讓部下怎麽想?
可問題是,現在宰了呂布,在倫理上有些說不過去。
呂玲綺即便不說,心裡也只怕有個疙瘩。
周野有黑點,不在乎多這麽一點。
但有些事,能避則避,可以不予他人說,何必自找麻煩?
他沉思了一會兒,攤開了一張紙。
一字未落,即疊起:“給賈詡送去。”
西晨覺得莫名,但還是將那封空信接過,轉身出門。
“等等!”
西晨到了門口,周野又將她叫了回來。
周野取回那封空白之信,用火燒了:“我諸事繁忙,此事姑且不提。”
西晨:……
另一頭,李青等人得馬後,火速奔回家中。
分別之時,眾人在馬上,還有說有笑。
“他倒識相,也沒傳說中那麽不好相處!”周福笑道。
“如今曹操等人虎視眈眈,袁紹尚未拔除,群敵環視,他才暫且服軟,難免秋後算帳。”有人道。
“秋後算帳?”李青搖頭,笑道:“群雄角逐,他將精力放在我們身上,豈不是給他人可乘之機?”
一則需要抽調精力,二則逼急了大族狗急跳牆,搞得周野的地盤一片亂,他吃得消?
“他要真敢這麽做,辛苦一場打下的地盤,只怕要給曹劉做了嫁衣!”
李青冷笑,道:“誰當冀州之主都行,但不能忘了給我們一塊肉吃!”
眾人默默點頭,起先說話那人又道:“倘若他先忍著,等到天下一統再來算帳呢?”
“哈哈哈!”周福大笑起來,道:“戰亂便是我們得勢之機,天下一統之後,我們實力比如今更強!他敢亂動我們,剛統一的天下,豈不是又亂了?”
“言之有理!”眾人又點頭。
李青見識不凡,高談闊論:“自前漢以來,豪族日興,王莽意打壓豪族,故自取滅亡。
光武為得天下,借豪族之力,後與豪族共治天下,才有後漢再盛。
數百年過去,我等早已非從前可比,天下興亡,勢力更替。
這一世,便是大族之世。冠軍侯意圖憑一己之力,扭轉歷史格局,豈能成功?
到頭來,終還是要為大勢所屈,選擇與我們同流合作!”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是心服口服,心頭也是一片光明。
這分析確實有理,看來豪族的光輝要從現在開始。
扛過這一波,日後就要越混越好,成為這個國家背後真正的主人了。
至於冠軍侯的商會,他們也算看了出來:借助商會為殼,剝奪豪族財產,收入自己手中;一養兵馬,二養百姓,以此定天下。
但這事是他想就能做成的嗎?
比如這一次,冠軍侯想剝削,最後迫於外部壓力,只能妥協。
這就是開始,一個冠軍侯滑向深淵的開始。
“李兄高見,我所不如!”
“將來天下大定,憑李兄之才,可為三公!”
“兄作三公,子為州牧,哈哈哈……”
眾人爭相恭維。
這可不是玩笑話,畢竟花錢買官在漢朝很興盛。
一旦豪族影響力再進一步,一切皆有可能。
被眾人一誇,李青也頗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感。
分道之後,一路往常山真定趕去。
家主回來,夜裡李家擺了一場大宴。
席上,眾賓客問起事情前後。
李青借著酒意,將事情添油加醋,講於眾人聽。
“冠軍侯確實不差,頗有氣勢,行事霸道。”
“但終究年輕,我與周家主一進一退之下,他也只能屈服……”
“疆場廝殺,他是好手;但要談到地方權益爭鬥,他還……嫩了些!”
說完,一口悶了杯中酒。
“家主了得!”眾人讚歎,恭維而笑。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家主,莊外來了數千人!”
“什麽!?”眾人皆驚,紛紛起身:“莫非是冠軍侯兵馬來了?”
“他要動刀兵來對付大族?”
“他瘋了不成!?”
眾人皆不信。
大族眾多,一處就幾千人,他得調多少人馬?
這麽多人馬調出來內訌,誰去擋外地?
剿滅了真定的大族,其他地方的為了自保肯定會提前舉旗。
到時候一把火燒了起來,曹操等人會放過這麽個好機會?
這不對勁……
“哈哈哈!”
李青眉頭深皺的時候,一陣大笑聲從門口傳來。
孫河帶著人馬走了進來,遙遠就抱拳,一臉熱情:“聽聞李家擺宴,厚著臉皮來蹭頓席,李家主不會見怪吧?”
李青打量了他一眼,眼睛眯了起來:“這位是……”
“在下孫河。”
孫河活動的區域,距離真定有些距離。
李青沒見過他,但聽過這名字,當即心裡一陣冷笑:“原來是孫統領!”
“孫統領如今拜了冠軍侯的山頭,便是朝廷大將,怎還跑來我這小地方了?”
李青一直是豪族,就是有錢人。
孫河是泥腿子,因為窮的難受才走這一條道的。
換到一千八百年後,一個是給人發福報的大資本,一個是被剝削的沒活路、被迫去混的打工人。
李青能瞧得上他?自然是鄙視的不行!
唯一的變化,是這打工人團結了幾千個跟自己一樣沒活路的,還找了個大靠山。
要不然,他連李家的門都別想進來。
“哎!”
孫河歎了一口氣,直走到李青身邊,落座下來。
李青蹙眉,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孫統領有話直說。”
“李家主是富貴不知窮人苦啊!”
孫河歎了一口氣,瞄到桌上一隻雞腿,伸手就扯了下來,往嘴裡塞去。
一邊撕咬,一邊回答:“我們冒著性命危險起事反呂,為了啥?”
為了混口飯吃,為了有條活路,別在老子面前扯沒用的……李青心裡嫌棄道。
“還不是為了冀州百姓?”
扯,你要是跟我一樣有錢,你用得著去玩命?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李青心頭冷笑。
“李家主,你說是不是?”孫河毫無覺悟,也不臉紅。
李青客套了一句:“自然,孫統領一片造福之心,冀州誰人不知?”
孫河像是沒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歎道:“我們一片好心,奈何為了對付呂布,自己也過的慘啊!這不,兄弟們連飯都吃不上。
知道李家家大業大,來這對付一頓,李家主您應該不會吝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