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鮮於輔在側,見眾人相逼,心頭大怒,按劍欲起。
沮授目視搖頭,故意開口脫身,道:“各位既有異議,此事自當再論。容授稟明主公,再乞援軍!”
“望冠軍侯早來相救!”張魯態度懇切,面色亦苦:“趙韙嚴顏在左,張任在右,我等若退,確實難以保全啊。”
沮授連連點頭,帶著鮮於輔暫時退去。
“為何不讓我宰了閻圃那廝?”
鮮於輔不忿問道。
“殺閻圃不是難事,難得是殺了閻圃之後如何讓南鄭不亂。”沮授搖頭,道:“南鄭一旦亂起來,我們退尤不及,只會成全了劉焉。”
“閻圃楊松等人存投機之心,不肯後撤,與我等相爭,遲早為之害,該當如何?”鮮於輔又問道。
“即刻傳信馬岱,讓他趕往南鄭。”沮授面帶殺氣,道:“彼時以議事為借口,你二人將反對之人全數殺盡!”
“好!”
閻圃是張魯手下第一謀士,可以說能力不差,也能看清大勢。
可眼下形勢,如果冠軍侯不來,卻要自己等人放棄利益,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的。
至於楊松這類人,更是貪心旺盛,唯利是圖。
劉焉為了拿下漢中,可給他送了不少好處。
揣著好處的楊松也不敢一個人乾,畢竟張魯背後站的是冠軍侯,這位拳頭太大了。
可如今內部出現分歧,便是他的機會!
於是在當晚找上閻圃,商議道:“冠軍侯或將用兵荊州,暫棄漢中。若無漢中,天師到了他身邊也不過是一部將,何況你我?”
“且看沮授如何交代。”閻圃淡然道。
“先生多謀之人,豈不知沮授暗藏殺機?”楊松道。
閻圃方露笑意,道:“有何妙計,不妨說來。”
“我等乾脆投了劉益州,開門迎他,斬了沮授等人,助益州徹底拿下漢中!蜀地天險,若無漢中在手,縱然冠軍侯有通天本事,也休想打進來!”楊松道。
閻圃聽完大笑,道:“早有此意,只等公開口罷了!”
“明日再議事之時,嘴上隻管答應,趁後將城門開了便是。此外,你兄弟整頓本部人馬,斬沮授等人邀功!”
兩人商議完了,又邀來幾個有同樣打算的同黨。
同時,暗送信於外,交給趙韙張任,要開城門策應。
深夜,鮮於輔帶著一封密信,再次敲開了沮授的門。
“信已至馬岱手中,這裡還有一封南陽來的密信!”
沮授迅速接過,兩人皆燈下拆開看了:“撤退之時,貼子午谷而行,趙子龍將來接應。切記,此事不可告知張魯及其部眾!”
“太好了!”鮮於輔又喜又驚:“我等既與張魯同撤,為何不告知他們?”
如果說有趙雲來接應,只怕反對的力量也會小許多。
“到時候將軍便知了。”沮授笑道。
馬岱快馬奔襲,次日上午便抵達南鄭,來見沮授。
“議事之時,但有反對者,即以違抗軍令斬之!”
“好!”
兩人披甲捉劍,同來議事。
張魯見了沮授過來,立馬親自來迎:“可傳信去求救?”
“自然。”沮授點頭,道:“只是漢中之地險要,大軍欲進,還將繞走司隸一帶,非數日可抵。”
“沮授認為,還是先退一陣,等大兵抵達,再奪回南鄭不遲。”
目的是一樣的,說法有些不同,還給眾人畫了一個餅。
張魯一聽臉色微白:“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
死撐南鄭,那是有可能被一鍋端的!
“幾位怎麽看?”沮授看向閻圃等人。
馬岱就站在他們背後,目有凶光,握緊了腰間的西涼刀!
馬岱本就武力不俗,背後砍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閻圃和楊松對視一眼,同時笑道:“我等無異議!”
嗯?
馬岱和鮮於輔都愣住了。
刀都磨好了……你怎麽突然不反對了?
“既然還能奪回南鄭,我等自無異議。”
“願意相信冠軍侯。”
其余幾人也爭相開口。
沮授也頗為意外,看了閻圃一眼,隨後含笑點頭:“既然如此,那各位且去做好準備,今夜便撤離南鄭。”
眾人各自散去。
“都督,這是怎回事?”馬岱皺著眉頭道。
“閻圃楊松已投敵,此拖延之計,今夜他必獻城門!”沮授冷笑。
“那現在便去殺了他們!”馬岱即刻道。
“不可。”沮授搖頭,道:“他要獻城門,就會提前告知益州軍,如今的趙韙張任怕是做足了準備。一旦殺了他們,其余人必反,我等也走不脫。”
沮授安排馬岱提前接應撤退,鮮於輔負責打開府庫。
“我這便去告知張魯!”
把時間定在晚上,是給閻圃充足的時間準備,也是故意迷惑對手。
閻圃得到這個時間後,一定會告知張任趙韙,敵人也會在這個時間發動襲擊。
幾人商議好後,各自都去安排了。
馬岱傳信於軍內低級軍官:“東門鼓聲一響,城門一開,全數出城集合,放棄南鄭東撤!”
“喏!”
鮮於輔則讓人寫滿告示,準備散播城內,又帶著人摸到了府庫位置。
而沮授則找到了張魯:“天師速走!”
張魯張衛一驚:“不是夜裡走嗎?”
“夜裡走便來不及了。”沮授搖頭,將自己的推斷告知他們。
張魯顧不上自己的家資了,先將幾個兒子和十個女兒送往馬岱營中。
張任和趙韙得到消息後,分左右兩路趕來。
閻圃等人正計劃著何時開城門的時候,府庫位置一聲巨響,鮮於輔一刀砍翻了府庫守將,舉金鑼敲打起來。
等到百姓匯聚,他便再次大喊起來。
“我乃冠軍侯部下鮮於輔也。”
“先前漢中告急,我主為護漢中平安,特遣我等來助戰天師,抵擋劉焉。”
“今劉焉聯合劉表,興大兵而至,罔顧百姓死活,欲將漢中之地化作廢墟。”
“我主不忍,言說我等興戰一場,未有寸功於百姓,特開府庫,將錢糧贈之!”
“諸位聽鑼聲即可動手搬錢糧,等劉焉軍到,勢必不允!”
言罷,扯起一袋糧草,往外丟去:“盡管拿!”
麾下之兵紛紛拔刀,喝道:“誰敢阻攔百姓,立殺之!”
南鄭百姓驚喜不已,歡呼萬歲,瘋狂擁來。
“多謝將軍。”
“多謝冠軍侯!”
“願隨將軍同離南鄭,往投冠軍侯!”
府庫即開,鮮於輔即刻離去,等楊白帶人趕到時,鮮於輔又去了俘虜營中。
“我主有言。”
“川蜀之人,亦是大漢子民。”
“今我等撤去,殺之不忍,各自離去吧!”
鮮於輔斬碎枷鎖,歸還軍服:“穿上,等益州軍來了,便不會動你們!”
所有俘虜都懵了。
他們別說是見,就是聽都沒聽過這種好事!
打了敗仗當俘虜,要麽被改造編入對方軍中,要麽拉去當奴隸。
而如果自己的部隊殺了過來,那基本上都會被殺死。
如今冠軍侯的部下不但放了他們,歸還軍服,甚至還抓起一把把銅錢,塞在他們手上。
“拿著!”
鮮於輔發完了錢,大笑道:“我先走了,要是落在你們的人手裡,只怕是死路一條!”
說完身一轉,身後卻傳來喊聲。
“將軍!”一個俘虜喊住了他。
“嗯?”鮮於輔一愣,回過頭去。
俘虜捧著錢,雙手顫抖,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我是粗人,不曉得謀略,但將軍今天之恩,我會一直記著!”
“說個錘子哦,跟老子磕頭就是了!”
他旁邊一個年長些的人踹了他一腳。
這些俘虜前後跪下,向鮮於輔磕頭。
鮮於輔目有異色:川蜀之兵多血性,越打越硬,跪恩不跪威。
“希望別在戰場上再會。”
鮮於輔帶著人火速離去。
東面城門已開,鼓聲敲響,馬岱提刀立在城門口,接應張魯兵馬。
“撤!”
西南兩路,張任趙韙嚴顏的大軍還在路上奔襲。
得知對方提前行動,閻圃等人顧不得等待,直接領兵就包抄殺來。
“鮮於輔休走!”
“沮授受死!”
張魯跨馬而行,被趕來的鮮於輔護著,回頭怒叱:“閻圃,你們是要造反嗎!?”
“沮授胡言誆語,為害漢中,我豈能容他!”閻圃冷笑,道:“沮授馬岱休走,留下來替周野赴死!”
“奸詐小人,也敢侮辱我主!?”馬岱聞言大怒,舉刀欲去殺閻圃,被沮授攔住:“速撤,益州大軍便在後頭,不可戀戰!”
閻圃等人人馬不佔優勢,這樣的追擊難以使自己手中兵馬潰敗。
可一旦益州的人馬咬了上來,想走就難了。
張任趙韙趕到南鄭後得知消息,也是第一時間帶精銳來追。
雙方你追我趕,一路往東面的子午道方向而去。
沮授讓張魯在前,鮮於輔馬岱領部分精騎斷後,且戰且走,一路撤向西城。
雙方跨山走水,歷時甚久,沿途多次開戰,馬岱和鮮於輔都是稍觸即退。
兵至子午道口,本來走在前方的張魯沮授,卻突然慢了下來,在與一支軍交戰!
“沙摩柯領蠻兵渡水而來,截住前軍!”前方有人來報。
子午道口,山峰相抱,道路狹隘,急切難行,如今前方被截,後面追兵又到,幾是死路一條!
“公擋追兵,我去敵那蠻子!”鮮於輔喊了一聲,撥馬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