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大急。

  “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

  馬鐵將他按在一匹馬上，拖著便走，戚壯護衛在後，同時策應部隊迅速穿城。

  看著兄長離去，張衛對身側的瑤山道：“將軍且留有用之身，隨軍去吧。”

  “俺若走了，只怕您督不住這些兵馬。”瑤山搖了搖頭。

  張衛是張魯的弟弟兼部將，威望和統治力有，但在敗軍之下，是有可能被反噬的。

  如何反噬？

  讓少數想投降領功的兵，直接割了腦袋！
  換而言之，武力不足。

  看著城下愈亂的局勢，以及洶湧而來的聯軍，張衛歎道：“將軍現在留下，只怕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便走不了了！”

  瑤山嘿了一聲，道：“俺不如你們漢人，會說許多大道理，但也知恩圖報！”

  “自從投大王以來，俺們得了多少好處？還需說麽？”

  他從脖子上拽起一根牙鏈來。

  這是他們這一族族長的象征，往日是獸牙，後來周野直接讓人給他打了一副金牙項，中央還鑲著一顆南海明珠。

  既能收服人心，又能在族內宣揚‘周威’，以此物為權力之象征。

  而他們雖然被稱之為蠻人，但認識也很直白：打不過你，你就是強者；給我好處，你就是好人。

  單是強者，他們畏之而避；單是好人，他們可能會想辦法順走你的東西。

  而比他們強，還願意施他們以好處，除了拜服，還能如何呢？

  張衛盯著那顆明珠，忽然仰頭大笑：“好！此物甚好，也壯了我這怕死人的膽！”

  握劍的手，不再顫抖，張衛轉過身去，命軍士向追入城中的兵馬放箭。

  張魯在馬上大呼，身影越來越遠，敗軍緊隨其後，跟著他穿城而過。

  兩翼的馬岱、蔣欽軍也紛紛退去。

  追逐的騎兵被城池所引誘，分散擁入城中，給了他們最好的撤退機會。

  而兩人撤去時故意讓軍士灑下的錢幣，也成了羌軍等追逐的目標。

  漸漸地，抵抗只剩城門頂上。

  軍士們箭矢射盡，手持刀槍，看著無數蜂擁而來的敵人，擠到了一塊。

  似乎，沒有生路了。

  “突圍！”

  大部兵馬完成了撤退，瑤山這才嘶吼著，帶人殺下城樓，撲向重重疊疊的敵軍。

  “末路已至，還不降更待何時！？”

  張任堵住下門樓之處，大聲厲喝：“你一人死戰，又要連累多少傷亡！？”

  瑤山回頭望了一眼自己身後數百軍士，舉錘指著張任：“俺與你獨鬥一場！”

  “可！”

  張任將槍一劃，周圍的軍士主動讓開，他道：“你若勝了，任你離去。”

  “不，俺一族受了周王大恩，無以為報，今日能夠戰死，也算是得償所願！”

  瑤山大笑，道：“俺若勝了，還會戰至死。你需放這些軍士離去！”

  “素問周王能得人心，未知竟至於此，能讓蠻夷效死。”張任歎息一聲，槍頭一抬：“來吧，我全你之忠。也勸你一句，若你戰敗，需讓部下投降，無需再添數百亡魂。”

  “依你！”

  瑤山點頭，回頭囑咐一句之後，揮錘打了過來，殺氣極沉。

  戰事到了這一步，他已不抱任何希望，若是能砸死一個，為王拔除敵軍一名將，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因此，錘法開合凶猛，揮落似有悶雷之聲。

  一起一落，皆是殺招奪命。

  敵險，自己亦險！
  咚咚咚！
  沉悶的錘聲連續爆發之後，張任倏然一退，一錘砸入地面，深陷當中。

  趁此機會，張任手中槍如靈蛇探頭，忽地刺出，正中瑤山膝蓋。

  瑤山大叫，單膝跪地，又舉起另一錘來。

  張任槍起槍出，從前到後，精準貫穿琵琶骨。

  至此，瑤山渾身是血，再無戰力，抬頭猙獰道：“不如人，求死！”

  “雖是蠻人，卻知忠義，何忍殺之？”

  張任收了槍，歎道：“來人，將其拿下，送往醫治。給我盯好了，莫要讓他自我了斷！”

  對待俘虜，可以事後論罪，也可盡力降服，還能用來交換。

  “是！”

  兩個軍士正待過去，忽一匹馬衝來，將兩個軍士撞了出去。

  馬上人大刀一揮，跪在那的瑤山，人頭便已帶血飛起。

  “哈哈哈！”

  阿貴大笑，空手提住人頭，持刀的手還抓起了那根金項。

  “值錢的寶貝和值錢的腦袋，不砍了留著作甚！？”

  張任眉頭一沉，目中沉著怒氣。

  阿貴回頭，對他道：“張將軍別急著生氣。本王過來可是替你們打仗的，你們可以拿到整個漢中，我們拿些小東西又怎了？”

  張任雖然惱怒，但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已死的敵將跟重要盟友鬧出矛盾。

  現在劉備劉璋皆不在漢中，雙方缺乏最高統帥，內鬥是大忌。

  他搖了搖頭，指著城上：“張公則關系緊要，不可擅殺。”

  阿貴眯起眼睛抬頭，看著已被逼到死路的張衛，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

  城樓上，張衛聽到這聲，衝著下面大喊道：“張任小子，莫要小瞧了我！”

  “我張衛要活命，還要靠你從一條野狗嘴裡求來嗎！？”

  他大叫一聲，拔劍衝著逼到面前的敵軍衝了過去，大呼道：“隨我死戰，亡後自有道祖收留！”

  在他砍翻兩人後，一排排長槍刺出，在他身上扎出了幾十道口子。

  在他身後，一群身披道袍的親衛同樣逆死而戰，倒在了城樓之上。

  “嗤——”

  阿貴看著面色冰冷的張任一聲嗤笑：“一個都活不了，你又費這勁作甚？還是趕緊去追逃兵吧！”

  “我們有騎兵，抓緊時間扼住西城橋，他們一個都逃不了！”

  嚴顏打馬過來，臉色不大好看：“但騎兵多已入城搶奪物資，只怕西城橋難以封堵！”

  說完，他看向了阿貴。

  “不為了好處，我們來替你們白白送死？”阿貴怒哼一聲，道：“堵住西城橋，城中好處便歸我們，如何？”

  張任點頭：“依你！”

  沒辦法，能否一戰盡全功，全看對方的騎兵了。

  只有騎兵可以像抽刀斷水一般，將敗軍從中間撕開，直到最前方，堵住西城橋！

  “早說嘛！”

  阿貴大笑，從馬背上拿起一個號角，嗚嗚的吹了起來。

  不一會兒，四處都有吹號之聲。

  “不用搶了！”

  “堵住西城橋，好處全歸我們！”

  他的騎兵迅速集結，往東城門狂馳而去。

  “外圍之軍展開，盡可能多得將敗軍吃下！”張任一面命人收拾張衛瑤山屍體，一面下令。

  城外。

  張魯、馬岱、蔣欽三面大旗還在，這讓敗軍有了主心骨，也給他們引導了逃竄的方向。

  同時，也給敵人指出了方向所在。

  張魯穿城，走的直線，最先抵達西城橋，儼然已暫時平安。

  而阿貴騎兵趕到後，則迅速衝開了後兩部騎兵，在砍殺中前行。

  “西城橋就在前方，給本王封住。”

  “剩下的，一個都走不了！”

  阿貴笑容猙獰而興奮，順手劈開了兩個漢軍的臉龐，聽著他們的慘嚎。

  逃竄的步兵面對成規模的騎兵，尤其是在對方衝鋒起來之後，那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阿貴得以一波向前。

  嘩啦！

  然而，奇怪的是，原先驚慌逃竄的漢軍卻停了下來，他們像是被什麽給擋住了。

  同時，他們也規避著阿貴的騎兵，擁擠著、踩踏著、向兩邊而去。

  阿貴管不了那麽多，他也沒法管那麽多。

  騎兵跑了起來，說刹住便能刹住的麽？！
  他的目標，只有面前的西城橋！
  然而，變況突然發生。

  不遠處的地面，突然豎起一面面巨盾。

  盾牌隻做瞬間遮擋，隨後便是一杆杆近兩丈長的大槍，斜指著自己的騎兵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