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步騭等人神色間閃過刹那怪異。
這也太肉麻了一點吧……
有的人則搖頭,心中歎息:朱然這下是老大當穩了啊。
在厚丘向周野喊話,在這又帶頭向曹操表了忠心。
只要曹操接了他這杯酒,基本上也就認同了這個人了。
畢竟曹操現在也很需要這樣一個人……
狗換了新主子,哪個叫的最歡,哪個就吃的肉最多,不是麽?
更何況,像吳勳這樣的中基層,都已被朱然收攏。
在滿場或明或暗的期待目光中,曹操淡然一笑,衝著朱然壓了壓手:“酒不急著喝,先將杯子放下。”
朱然心裡咯噔一聲,表情立時僵住。
他的那群狗腿,也是面色一驚。
董襲很意外,但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莫非,曹操不按照自古以來的劇本走?
“其余之事,孤無疑問。”
“但有一事,還需問清。”
曹操目視朱然,道:“吳王是否為周雲天所殺?”
朱然從驚愣中回神:“自然。”
“他如何被周王所殺?”
“萬箭穿心。”
“不,孤問的不是此事。”曹操搖頭,眼神中多出了幾分凌厲:“吳王隨軍而行,為何會落入周軍手中?你逃的出來,他怎逃不出來?”
朱然面色立馬變的難看無比,吳勳等人也是個個失色。
這種事,自然是瞞不住的,當時就被傳了出來。
只不過,大家為了面子,都會主動無視它。
朱然把死去的孫權拿出來提,當然也不可能是看重孫權,只不過當個由頭罷了。
可這所有人默認的事,曹操竟當眾揭穿,用意何在?
“怎麽,你不敢說?”
曹操冷笑,道:“你不敢說,那孤替你說。”
“吳王,是被你逼出大營!”
“你朱然為了自己能逃命,將吳王交給周軍,才至他被萬箭穿心而死。”
“今日,又有何臉面,在孤與諸將前啼哭吳王!?”
曹操怒而拍案,喝聲頓起,唬的朱然滿面赤紅,無地自容。
“此……此有難言之隱……”朱然試圖解釋:“是吳王害吳會眾人在先。”
“君上有失德之處,也輪不到臣下來懲處。”董昭冷冰冰道:“何況,你若是心為吳會將士,當早早發難,何必最後關頭,將吳王交於周軍?”
“分明是自己怕死賣主!”
賣主!……朱然身體一震,再次辯解:“吳王不仁,已失人心,非我所能製,諸將皆有此議。”
這話一說,嚇得吳勳等人都坐不住了,渾身發抖。
曹操要是揭過這事那就揭過了,但要是翻開來說,賣主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死了還沒完。
當代人會指著他們的骨駭罵,當代人罵完寫進書裡讓後人接著罵……
呂蒙及時提醒,道:“要想活命,就向魏王坦誠!”
“我那時傷重,知朱然逼迫諸將,卻無力遏製。”董襲亦開口。
“你們!”朱然猛地回頭,怒視兩人,心頭生懼。
吳勳等人會意,先後走了出來,跪伏於地,顫聲道:
“我等有罪!”
“屈於朱然之威,未能阻止他出賣吳王。”
“以至吳王身死,請大王責罰!”
朱然腳在發軟。
他萬萬沒想到,他用在孫權身上的這一招,如此迅速的反噬自己——眾叛親離!
曹操面目極冷:“朱然,你還有何話可說?”
“大王,大王明察啊!”
朱然趴了下去,磕頭解釋不止:“吳王亂殺部下,才致人心離散……”
“屁話!”
曹操大怒,舉起酒杯砸在他頭上:“賣主求生,說破天也無用!”
“你昨日能賣吳,來日便可賣魏!”
“就你這等狼心之輩,何有臉面大言忠孝二字!”
“來人,給孤拖下去,砍了!”
聽到這,朱然猛地抬頭,眼睛血紅:
“曹操!偷妻賊!”
“某好心來投你,竟不識好歹,某便要拉你墊背!”
朱然發狠,自袖中探出短刀來,徑刺向曹操。
“找死!”
曹操身邊典韋發怒,一把掀起桌子,砸向朱然。
朱然奮刀砍桌,典韋趁機發難,一腳踹來。
朱然本就不是典韋對手,再加上身上有傷,被他踹翻在地。
典韋抄起短戟就要拍下來,讓曹操喝止:“這樣殺了,太過便宜,叫他受盡折磨而死!”
左右一擁而上,將朱然死死按住。
“曹賊!”
“你這偷人妻的狗賊!”
“就你這等人,又哪來的臉嫌我德行?!”
朱然知道沒有活路,立馬破口大罵。
典韋直接把他嘴唇割了,痛的朱然大叫。
其余諸將,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多言。
曹操眯起的眼睛睜開,端起酒杯,忽然笑道:“孤知諸位一片忠心,只是被朱然所蒙蔽。”
“如今主犯已處置,其余不再追究,心安便是。”
死裡逃生,眾人渾身是汗,磕頭不止,感恩戴德。
曹操又親自端著酒杯離座,來到呂蒙、董襲、步騭這幾個領頭人面前。
“早聞幾位大名,相見恨晚啊!”
幾人連忙起身:“誠惶誠恐!”
曹操大笑,道:“來,孤敬你們一杯。”
呂蒙等人大驚,單膝跪地,才敢飲酒。
一杯酒下肚,曹操又道:“孤與吳王一般,都是為陛下、為大漢效力。”
“但孤和吳王有些不同,在公為敵,在私卻不必有私仇。”
“卿等效忠吳王,與周王為敵,無錯。”
“但書信懲凶,辱罵周王,實是不該啊!”
幾人聽了,也是既羞慚又無奈。
羞慚的是這種事確實掉分,無奈的是他們不算堅定的反周派,但是身為被孫權看重的人,他們不跟著罵也不行啊。
“願大王指點,以解周王之仇。”
“國恨不需解,私仇卻必須釋,否則與幾位而言,也有損賢名啊。”
曹操點頭,歎道:“孤自去九錫,替諸位卸此私仇!”
呂蒙虞翻等個個大震,惶恐不已,悉數拜倒在地:“我等願死,不敢受此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