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箭矢飛出,孫權身邊那些侍衛,先後倒下。
血雨飄灑過後,只剩孫權一人站在那。
一支箭,還射在他腳後,險些偏了。
腥風中,孫權一人瑟瑟發抖,再次癱倒。
“元代!元代!”
“速來救孤啊!”
他再次大喊起來。
“將軍。”一個士兵捧來一物。
朱然接過,走到孫權面前,掛在他脖子上,喝道:“趕緊滾!”
那是吳王大印。
“現在走,興許你的親戚關系有用,他還會饒你一條狗命。”
“在這拖拖拉拉的,我叫你更丟人!”
說完,朱然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滾!”
諸將與軍士們怒叱。
對於大多數底層武人而言,他們對於將軍的感情比帝王更深。
孫權拖著踉蹌的步伐,掛著大印,臉上寫滿了悲楚,一路向南走去。
每一步,對他而言,都是莫大羞辱。
說什麽王圖霸業,談什麽稱尊江南。
這裡沒有王袍玉帶江南風,有的只是帝王末路淒苦無邊。
眾叛親離,孤家寡人,莫過於此了。
朱然笑了,吼道:“把消息傳出去,告訴周軍,孫權我們已放往南邊去了!”
“我們將軍隊分開,讓擋在前面的周軍來看,孫權便在此!”吳勳進一步提議。
“好!”朱然點頭。
雖然讓軍馬再次分開,會大大削弱突圍能力。
但見到孫權的周軍,注意力勢必會全部轉移。
孫權這一顆腦袋,可敵過千軍萬馬!
消息一出,封堵的周軍大驚大喜。
守將也不是傻子,沒有輕易相信。
然而,朱然已經下令,部隊一分為二,直接讓出了中間道!
周軍在猶豫之後,狂衝而入。
未久,他們瞧見了那道身影。
雖然狼狽,但王袍還是與眾不同。
幾個軍官連忙回頭大吼:“可有認得孫權者?”
“我認得!”有幾個吳會籍士兵站了出來。
“快去看清楚了!”
他們也有畫像。
士兵們拿著畫像,跑到孫權前方,如看猴似得打量,還有一人撥開了他的亂發,點頭:“沒錯,是他!”
“看看他掛的大印!”成廉聞言趕來,手都激動的發抖,命隨行文官上前。
文官查看後,道:“應該無假!”
“他娘的!”成廉一聽樂開了花,哆嗦著手就把劍抽了出來:“這天大的功勞,砸在我頭上,今日該我發達啊!”
嘩啦!
軍士們也兩眼放光,長槍落下,成群的指著孫權。
一個個激動的不行,只等成廉帶頭。
成廉正想上前,被軍司馬拉住:“將軍,他和大王,畢竟關系極親。”
“他和夫人,更是血濃於水的兄妹。”
“您殺了他或可得一大功,但將來未必不會被追究……”
是自己人,他才開這口。
一句話,讓興奮的成廉冷卻了下來。
他既激動,又糾結,最後痛歎一聲,將兵器丟在地上:“照你說,怎麽辦!?”
“大王素來功過分明,您攔住他了,未殺亦有功,不如讓他向前,交給大王發落。”軍司馬建議。
如果半路上,讓比成廉級別高的人截殺了,那鍋也落不到成廉身上不是?
如果有功勞,周野絕不會無視成廉所部的貢獻。
“聽你的!”成廉咬牙,滿臉不甘的吼道:“都別亂來,孫權本將軍看著,你們去截住逃軍!”
一戰逼出對方君主,這無論對於將領還是軍士而言,都有著致命的誘惑。
不然,張遼砍蹋頓揍孫權的時候能那麽帶勁?
後方聽到消息的軍官士兵還在趕來。
他們有錯嗎?違背了戰場紀律嗎?
並沒有。
抓敵方君主啊,萬一被逃了呢?
再者,當初分走項羽一截屍體的人都能封侯。
孫權即便差項羽遠矣,但功勞也不會小,票子大把的有啊……
周軍注意力被轉移,朱然等人分兵突圍,卻依舊走的艱苦。
周軍的自發組織性太強,對於到了面前的敵人,他們絕不至於放過。
無奈之下,朱然再分軍突圍,不顧周軍兩翼衝擊,直從正面狂奔砍開一條路來。
倒下的逃軍越來越多,圍著孫權的人也越來越多。
從北邊,一路蔓延下來。
成廉一路跟隨,喝止軍隊控制動作。
同一時間,此地偏東,海西一帶,也爆發了大戰。
呂蒙抓住朱然等人吸引攻擊的機會,從海西沿海急穿插過去。
就在此時,海面上出現戰船,往呂蒙部逼來。
“快跑!”鄧當變色。
“跑沒法跑。”呂蒙鎮定搖頭,道:“敵有戰船,我們如何跑的過他們?”
“那該怎麽辦?”
“戰船在海,難以攻擊到我們,勢必會登岸。等他登岸之時,猛擊可勝!”
呂蒙決斷之後,立即采取了進攻。
然而,在呂蒙跟登陸軍交戰時,兩路小部隊突然出現在他背後。
蔣欽丁奉,各帶千人小隊殺來!
原來,周瑜料會有人沿海逃竄入東海,所以打算在這搞一手。
他提前讓蔣欽丁奉,各帶千人上岸,尋地藏匿。
在來敵出現之後,尋機背後突襲,以此破之。
一直擅於背後突襲的呂蒙,這一次被人走了自己的後門,當場撕裂,血流入海,大敗而走。
周瑜水軍趁勢登陸,兩面掩殺。
三千余人的隊伍,被衝的七零八亂,只剩五六百人分散走脫。
呂蒙逃入東海郡內,身邊只剩八十余人,自己也帶傷。
在東海境內,他開始收攏逃出來的人。
鄧當帶著百人趕來,滿身是血。
看到呂蒙靠在一塊巨石上休息,登時大喜,衝過來一把抱住了:“太好了,子明你還活著!”
呂蒙慘然一笑:“還未曾吃過這麽大的虧,險些就回不來了。”
他自幼喪父,是姐夫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既如兄弟,又似父子。
“可曾看到先生?”呂蒙問道。
鄧當一愣,隨後搖了搖頭:“沒有,當時太亂了,顧不上他……”
呂蒙臉色一白,急在亂軍中尋找:“元歎!?”
“元歎!”
“可有人看到顧元歎!?”
有一軍士道:“顧先生騎馬,似奪了一條槍往東走了。”
呂蒙驀地一驚,轉身,蒼白的看著南方:“往東逃了……”
東。
“報!”
“孫權帶著吳王大印,一路往南而來!”
快馬趕來的張飛,聽到消息不敢置信,隨後哈哈大笑。
“好啊!”
“這無恥的鼠輩也有今日!”
大笑之後,張飛有疑問:“眾人沒下手殺了他?”
“沒有,被成廉將軍喝止,他說交給大王發落。”軍士說道。
“這家夥!”張飛一瞪眼,道:“這問題能交給大王麽?等俺過去!”
張飛脫離大隊,如風趕到。
見到孫權果然在那,喜色更濃,拍馬趕到孫權面前,喝道:“孫權,到了今日,你可知錯!”
孫權一個激靈,道:“張將軍可否替孤求情?”
“孤孤孤!到這一步了,還惦記著你那假王呢?!”
張飛怒笑,喝道:“俺不給你一槍,你就謝著吧!”
“求情?做夢!”
張飛沒下手,轉向成廉而去:“你小子,留著他幹嘛?”
你不也沒下手麽……成廉道:“不敢擅自主張。”
“他登死榜了!”張飛鼓著眼睛,連恐嚇帶慫恿。
成廉思索了一會,回答道:“不敢獨自斂功。”
這小子學聰明了,不太好忽悠……張飛放棄了。
他殺?
怎麽可能。
雖然說張飛很貪這顆人頭,但他精著呢。
自己地位足夠高,權力足夠大,犯不著為了這顆人頭冒險。
沒多久,一陣馬蹄聲響起,成批的黑色騎兵趕到,停在了孫權面前。
玄甲到了。
張遼看到前方光景,眉頭微皺,手一揮:“讓開!”
嘩啦!
騎兵分成兩列,讓出中間一條道,讓孫權前行。
張遼來到孫權面前,大刀一指:“受死來的?”
“文遠,砍他!”張飛在後方喊道。
孫權發抖,捧著王印,彎腰:“孫權特來向姊夫請罪。”
“這話說的真叫人惡心!”張飛抖了抖雞皮。
“死到臨頭,還玩心機。”張遼冷笑。
孫權突然和周野套近乎,就是為了提醒張遼:顧忌著點。
“侯在這!”
張遼沒有讓他繼續前進,道:“如果是死人,就沒必要再去見大王了!”
他看向左側,一個騎兵會意,即刻往後奔去。
周野,已經趕到了。
看著列開的騎兵隊伍,他徑直下馬,問道:“是有什麽情況?”
“大王!”軍士低頭:“孫仲謀前來請罪。”
跟在周野身邊的和玉幾人,都略微吃驚。
“這王八蛋還有臉請罪?”呂玲綺咬牙切齒,就要提議殺了他。
馬雲祿及時伸手,拉了她一把,搖了搖頭。
和玉沉吟片刻,道:“之前說過,他還活著?”
“是,活著。”
周野輕輕點頭。
“那交給他發落,是不是最為妥當?”和玉提議。
兄弟之情,殺身奪權之仇,那個人,確實是最適合決斷的人。
“何必呢?”
周野淡然一笑,道:“他本是個重感情的人,何必去為難他?”
“這樣的弟弟,他也不會放過吧?”張寧道。
不會放過,那交給他殺,再好不過了。
“不,你們錯了。”
“對他人越殘暴者,對自己人便越是仁慈。”
“長兄似父,以慈報怨啊。”
周野一歎,攤開手掌:“取我弓來!”
眾人一凜,不再開口。
前方,隔著兩旁騎兵,隔著烈烈旗幟,孫權隱約看到了前方的高大身影。
心在顫抖,聲亦顫抖:“罪弟孫權,向姊夫請罪……”
“惡心。”
周野搭好箭,手一松——嗖!
噗!
特製的箭矢瞬間撕開血肉,穿透骨骼,巨大的力道拖著孫權後退,碰的一聲釘在一塊巨石上。
“啊!”
孫權慘叫,低頭看著腹部的箭,口中血流不止。
“我……我知錯了……”
“忘恩負義,以仇報恩。”
嗖——噗!
箭矢穿透右臂。
孫權疼的顫抖:“是我執迷……”
“狼子野心,殺兄奪位。”
嗖——
左臂再被穿透,孫權渾身一顫,沒能發出聲音。
“與賊為伍,枉顧父仇。”
“反覆無常,戲弄朝廷。”
“背國不忠,興戰討死。”
“犯上作亂,挑釁國尊。”
“為王不仁,有侮君名。”
“有罪於民……”
嗖嗖嗖——
孫權一句話都沒能說出,身上攢滿了箭支。
他的身體,被釘在了巨石上,口中鮮血如注。
雙目緊盯著前方,有痛苦、有掙扎、有恐懼、有慌張……
最後是面對死亡的悲涼,流血中,淚落不盡。
他就這樣躺在那,接受著問罪的箭矢,直到徹底沒了動靜。
在痛苦中,一寸寸、一步步,死去。
諸將與軍士們看著,無言。
和玉等人看著,心微顫,亦無聲。
周野沒有半點手軟!
他放下了弓,輕松一笑。
“你該死。”
這三個字,為孫權徹底畫上了句號。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