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狼居胥……封狼居胥!”
劉宏身體直哆嗦,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幅畫。
“這就是狼居胥山嗎?”
“是的陛下,狼居胥山上,有二萬五千將士姓名。”
許褚點頭,又手指左上角:“在狼居胥山之高點,冠軍侯獨立下一塊石碑,上面有陛下您的名字。”
“上載中平元年末,帝命冠軍侯周野出征大漠……”
許褚不敢念出劉宏的名字,但畫卷上特意寫出了那塊碑文。
從今往後,歷史上再次提起這次封狼居胥,頭一個被提起的便是劉宏。
是在劉宏手中,大漢再次揚起這等輝煌壯闊!
再了得的衛霍,背後也有一個漢武支撐。
而如今支撐周野的,是他劉宏!
“哈哈哈!”
劉宏帶淚大笑。
“庸碌一生,得此一日,雖死何憾?雖死何憾啊!”
“壯麗山河,不曾想在我大漢之外,亦有這等壯麗山河。”
“陛下,這已非大漢之外了。”許褚再開口,道:“冠軍侯有書呈上。”
“他欲以鮮卑為大漢北國,由陛下設相而督之,永為大漢疆土。”
“使鮮卑男子為奴,以鮮卑女子嫁於漢人男子,廢除鮮卑語言、文字、風俗,使其徹底漢化。”
“鮮卑國王三年一輪,由大漢皇帝授予,得皇命者則得可為鮮卑王。”
“這一切,尚在計劃之中,冠軍侯特來問陛下意思。”
或許劉宏的命令,已經來不及傳到那邊了。
但這些話,還是讓他高興無比。
“照辦!一切照他說的辦!”劉宏滿面紅光,病痛似已不再。
如果徹底得了大漠之地,那這筆功績,足以抹平他所有的不足。
這樣,還不夠!
身為帝王,維護統一是底線之所在,開疆擴土則是歷代宏願,功之至高!
古來最被人看不起的帝王,永遠是那些割地賠款的。
而那些一統天下、收復失地、開疆擴土威震四海的,縱然劣跡斑斑,亦難遮掩他的功勞!
可以說,活到這一刻的、見證到這一刻的劉宏,真正沒有了遺憾!
他撫著許褚的背,道:“愛卿一路奔波,讓朕可以安然上路,去見諸位先帝了。”
“朕本是諸侯登位,多有劣跡,九泉之下,列代先皇面前,可謂愧煞我也!”
“冠軍侯與諸將士之功,愛卿之信,於朕而言,猶如再生!”
許褚連忙跪倒在地:‘陛下保重龍體!”
“本是凡人,何言龍也?”劉宏坦誠一笑,道:“朕糊塗了一輩子,用對了一個人,這便足夠了!”
“愛卿路途奔波,又解朕之苦難,在邊疆亦多立功勞。”
“傳朕旨意,賜爵虎侯,食邑千戶,世襲罔替!”
“賜丹書鐵券,非謀逆之罪不可殺,非聖旨親臨不可使下獄,非皇命親至不可阻其行!”
許褚行大禮謝恩。
“冠軍侯有大功,但朕只怕等不到那一刻了……”
劉宏歎了一口氣,道:“許褚,你速去冠軍侯府,將荀彧帶來。”
“張讓,傳令百官,宮外跪侯!”
“是!”
兩人急忙去辦。
劉宏坐回了床上,一直看著手中的畫卷,嘴角帶著笑容。
“父皇,您吃些東西吧。”萬年公主看著臉上帶笑的劉宏,心中既歡喜又難受。
“不吃了,不吃了。”
劉宏搖頭,道:“有此物,足矣,足矣!”
劉宏收起了畫卷,看向左右何後等人,道:“除萬年外,都出去。”
何後等人驚訝不解,連兩個皇子也一並帶了出去。
“父皇!”
萬年公主見劉宏這般表現,心裡已有了個七七八八。
這是要交代自己後事啊!
當即跪了下去,泣不成聲。
“孩子,莫要哭。”
劉宏將她扶了起來,帶笑道:“你父皇這一輩子,沒做過幾件好事。”
“等我死後,本是要在青史上遺臭萬年的。”
“不過朕有冠軍侯,後世的人便是想罵朕,都難開口了。”
劉宏忽然一歎,道:“雖然如此,但有些事,卻也難以更改啊。”
“先帝無子嗣,你父皇我本是一個小小亭侯,因被外戚竇氏選中,入朝而為帝。”
“這些年來,我培育宦官,以此擊垮外戚。”
“但這權力之爭,始終難休啊!宦官與外戚無論如何鬥,都要依靠皇權才能行事,其根本上而言,還是你父皇我說了算。”
“可現今不同了,地方做大,士族做大,他們與皇權是徹底衝突的。只有皇權變小,他們才能做大!”
“所以我興宦官,錮士族,原因就是在此。但我亦知大勢所在,非一人可以輕易更改……”
劉宏眸子深邃。
死前的他,看得格外透徹。
“等我死後,天下必亂!”
“諸士相爭,無論外戚和宦官,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昭昭皇權,只怕也會淪為他們手中的玩物和傀儡。”
“你這天潢貴胄的公主,亦將如此。”
“父皇!”萬年公主泣不成聲,不知所言。
歎息的劉宏目光突然堅定起來:“但朕不甘心!朕不想做亡國之君!”
“朕也不想自己死去之後,自己的人任由他人把玩、踐踏!朕的江山四分五裂,皇權與我同墮九泉!”
“冠軍侯的異軍突起,給了朕希望!”
“而朕希望的最後一筆,便在你身上。”
“我身上?”萬年愣愣的看著劉宏。
“不錯!皇權若興,天下便是一統之局,百姓即便疾苦,亦有個限度。”
“皇權若敗,諸侯紛爭,那將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大漢是存是亡,這天下終將走向何處,皆在你身!”
劉宏緊抓著萬年公主的手:“萬年,父皇有一事求於你。”
“父皇您說,萬年一定聽話。”
劉宏笑了:“父皇要將你嫁給冠軍侯,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