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特吉年紀不小了，戰馬顛簸，他緊緊扯著韁繩，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震出來。

  想吐……

  “百金別跑！”的聲音隱約傳至，特吉有一瞬間苦笑。

  原來他那麽值錢嗎？
  他只是算天命準一點而已。

  “快點啊！”他無聲地呐喊，用馬鞭狠狠地抽馬屁股。

  草原的智者不能被俘，這是他最後的驕傲。

  他不停地祈禱，可惜長生天被烏雲遮蔽，沒有聽到他的禱告。

  殺神追到身後了。

  雕工如滿月，霍地松開。

  一陣嗡鳴在耳邊響起，像清風吹拂耳旁，又像年少時情人的呢喃。

  下一刻，特吉的右肩一陣尖銳的刺痛，接著痛感從肩膀蔓延到全身。

  養尊處優的智者，就應該躲在後方，不應該親身冒險！
  他的身形維持不住，一陣晃動，從馬上摔下！
  “活捉百金！”

  唐軍囂張的聲音，已近在身邊。

  七郎衝鋒在前，抽出陌刀收割著敵人的性命，這一刻，他是黑夜中的黑白無常。

  騎兵護衛營緊隨他身邊，像一把尖刀插入敵陣，掀起一場無情的殺戮。

  寒風呼嘯，是誰在慘叫？

  特吉狼狽地栽下馬，他的坐騎還順著慣性向前衝了一段距離。

  而他是幸運的，沒有被馬匹踐踏造成二次傷害。

  等特吉回過神來，他已經被俘了，一個粗壯的靺鞨人興奮地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特吉嗎？”

  “應該是！”

  “你是不是百金……特吉？”

  這些人用靺鞨語興奮地逼問。

  特吉不說話，縱使英雄末路，他也不屑回答這些弱小的部落。

  然而忠誠的王庭護衛暴露了他，這些人高喊著：“救智者！”

  “你們快救智者！我與其他人留下斷後！”

  這些人看似大義凜然，實則把仇恨都拉到了智者身上……

  果然，呼喊聲一出，更多的唐軍往特吉方向集中，突厥護衛趁著夜色四處逃竄。

  特吉老淚縱橫，被屬下的忠心感動哭了。

  能背叛可汗阿史那賀魯，關鍵時刻也能背叛他……

  “投降不殺！抵抗逃竄者殺無赦！”七郎接連收割著人命，大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他的夜視能力極好，其他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個影子，他卻能看清楚相貌。

  巡視草原的時候，他曾見過特吉，如今幾年過去，他還認得出這個叛賊。

  看著被活捉的特吉，七郎冷冷一笑，抽出了箭矢……射向特吉的膝蓋！

  敢背叛他的兄弟賀魯？
  那就做殘廢吧！

  七郎表演了一手精湛的騎射，箭矢準準地扎中特吉的右膝蓋，引起周圍靺鞨人的歡呼。

  ……趙都督太勇猛了，那一箭刺進的不是特吉的膝蓋，而是他們的小心肝！

  他們要是小娘子，遇到這麽英俊威猛的趙都督，趕緊嫁了嫁了~~
  一箭射中，七郎順勢把周圍的突厥士兵砍了一圈，都說“砍頭如切瓜”，就是他現在這樣。

  “呸！”

  七郎呸了一聲，吐掉濺入口中的鮮血。

  突厥人的意志終於崩潰，陸陸續續有人投降、放棄戰鬥。

  不知過了多久，廝殺聲終於停歇，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全部捆起來！”七郎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對待叛亂者，就要像對待牲口一樣！”

  “是！”士兵們朗聲應道。

  七郎的刀已經卷了刃，他隨手甩到一邊，招手：“把百金提來！”

  靺鞨人抬著昏迷的特吉出來，喜滋滋地說：“趙都督，百金在這裡！百金是百兩金子，沒錯吧？”

  七郎豪邁笑道：“沒錯！”

  一兩胡椒一兩金，百兩金子就是百兩胡椒……趙大郎莊園裡，每年出產的胡椒何止百兩！
  七郎帶來遼東的貨品裡，就有產自益州的胡椒，已經交易了出去。

  對趙都督來說，錢都不是事！

  特吉出身貴族，又是神棍，看起來就像從事腦力活的文士，靺鞨士兵沒有太粗魯。

  七郎冷哼：“把他弄醒。”

  特吉其實已經醒了，只是假裝昏迷。

  他睜著一條眼縫，悄悄打量聲名遠播的趙都督……他能窺天命，也能觀氣。

  此時的趙全渾身上下染滿鮮血，不知是人的還是馬的，通身縈繞著煞氣，連相貌都模糊了。

  心臟一痛，特吉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真的暈了過去。

  “呵！”

  七郎冷笑一聲，士兵強行將特吉弄醒。

  當特吉再次醒來，發現阿史那賀魯不知何時也趕到了。

  “可汗……”特吉喊了一聲，又閉上了嘴。

  賀魯憤憤地說：“我已不是你們的可汗。”

  特吉強撐著笑道：“你本來就不是我們可汗，你是西突厥人……你殺了泥熟匐。你知道嗎？泥熟匐是我的兒子。”

  ？？！

  賀魯震驚了，他在草原那麽久，都沒聽說過智者有兒子。

  智者要窺天道，就要泯滅一些人欲，比如不能娶妻。

  智者身邊雖有服侍的“聖女”，卻絕不可能有兒子。

  正因為智者無後，不會有私心，才能贏得歷任可汗的信任。

  賀魯震驚時，七郎走過來，踢了特吉一腳：“誰要聽你的秘聞？我只要讓你後悔……後悔背叛賀魯、背叛大唐！”

  他看向賀魯：“我為你出一口氣。”

  賀魯回過神，百感交集，感慨：“多謝都督。”

  兩人相視間，想起了素日的交情，似乎友情也回來了。

  特吉看七郎跟賀魯氣氛溫暖，憤怒罵道：“你們這些狗男男……”

  “閉嘴！”七郎又踢了他一腳，“你個淫僧！”

  雖然信仰不同，但既然都不能成親生子，智者四舍五入也是和尚，自爆有個私生子……不是淫僧是什麽？
  破色戒的和尚，就得不到佛祖庇佑了。

  賀魯見七郎氣呼呼的樣子，又覺得好笑……連日趕路、打仗，這個人還是那麽精力充沛。

  他們在這裡兄弟情深，打掃戰場的人來報，發現了枯莫離……受了重傷。

  七郎眉頭緊鎖：“重傷？”

  ……沒死？
  突厥人奮力一搏往契丹部突圍，契丹人損失慘重……在追擊特吉時，枯莫離都沒有出現，他還以為這好兄弟已經死了。

  沒死，就不是那麽好辦。

  如今雙方是同盟，趙都督從來不會對戰友下黑手，這是他的原則。

  “我去看看。”七郎對屬下說，“把特吉捆好，與其他俘虜一起送回後方，有不老實的就地殺了！”

  他又憤憤地罵：“竟敢害我好兄弟枯莫離重傷？簡直不是人！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各族士兵仰望著趙都督……

  你究竟有幾個好兄弟？為何每個兄弟都那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