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原本看七郎信心滿滿,似乎肯定會贏;再看薛禮出手有風雷之聲,氣勢萬鈞,又拿不定主意了。
兩人吆喝著同時出手!
七郎箭步上前,迅猛地踹向薛禮大腿外側;與此同時,薛禮一拳直搗七郎胸口。
“來得好!”七郎大喝一聲,時刻不忘表演。
距離近了,七郎這一腿就失去威力,反而要是受了薛禮這一拳,胸口得淤青半個月。
七郎把腳放下,往旁邊一閃,躲過這一拳,左手對著薛禮攔腰一摟,右手往下要拌膝蓋窩,撈起就可以摔他個屁股墩!
但薛禮哪裡會讓他如意?
手臂卡在七郎脖子上,頂著他的下巴,眼看要打到臉上!
七郎喊道:“打人不打臉。”
格老子的!老薛動真格了!
薛禮回應:“虛晃一招,打實了算我輸!”
七郎此時若拚著被打一巴掌,能給對方一擊重擊……可他哪裡肯被人打臉?
條件反射地,他把手抽回來,擋薛禮的手臂。
四條手臂閃電般互相攻擊,糾纏格擋,令圍觀者眼花繚亂,紛紛叫好!
皇帝也不禁坐直了身子,打得真暢快、刺激!
可惜他不善武藝,不能親自下場。
七郎和薛禮打得雖狠,卻不忘表演,動作以大開大合的花招為主,伴隨著吆喝、叫喊,把觀賞性提到了十分。
薛禮趁著七郎側身時一個破綻,一掌插入胸口!
七郎左手上前纏住對方的前手,右手一記上勾拳,直擊薛禮的肚子!
打實了!
“好!”薛禮喊了一聲。
打得血氣上頭,也不覺得疼痛。
皇帝眉頭松了松,笑對左右說:“看著是趙全強一點!”
七郎一擊得中,追著薛禮又是一頓大開大合的攻擊,看起來是他佔了上風。
薛禮不慌不忙,在七郎的疾風驟雨中見縫插針,身體如燕子般靈活。
只見他忽然竄到七郎身後,雙手猛地一彈,就要給七郎一個“雙峰貫耳”!
這一擊打實,七郎恐怕就聾了!
七郎只能抬起雙臂抵擋。
趁著七郎重心不穩,薛禮一腳橫掃,將七郎撂倒!
七郎幾乎是被踹飛,誇張地在空中翻了個筋鬥,再重重摔在地上!
“好!”
峰回路轉、驚險刺激!
有一瞬間,他緊張得都都忘了喘氣。
皇帝雙目放光,鼓掌喝彩……如此猛士,都是他的臣子!
七郎摔在了地上,這一場比武,就是薛禮勝了。
他利落地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薛兄武藝精湛,是我輸了。”
薛禮退後一步,“承讓了!為兄贏得僥幸。賢弟這一身功夫,已經窺見門徑,只差些火候。將來必登峰造極,成一代宗師!”
七郎歎道:“到底還是差你一招,輸了就是輸了。兄長果真是萬裡無一的猛士,這身手至少三十年寒暑苦練!”
“賢弟……”
“兄長……”
皇帝:……我還沒誇你們,你們自己互誇個沒完?
但兩個臣子貢獻了一出那麽精彩的武術表演,皇帝龍顏大悅:“兩位愛卿都是猛士,有如此猛士守四方,何愁四夷不平!賞……”
賞了兩人一批冬日食材。
宮廷守衛的俸祿,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物品,細到米糧、布帛,再到木炭……所以賞食材合乎情理。
七郎見皇帝看得高興,趁機說:“陛下喜歡看演武,何不開武舉科?屆時,天下猛士齊聚,是何等盛況。”
……武舉是由武則天開創的。
如今軍官大多出自勳貴世家,開武舉是給寒門武士一個出頭的機會。
皇帝怔了怔:“武舉?”
他很快反應過來,科舉製是為了打破世家對官場的壟斷,那麽加開武舉……
薛禮武藝上略勝一籌,可趙全謀略更深遠。
皇帝看向七郎,微笑:“你這是突然的想法?回去寫一份章程,朕看一看。”
右散騎常侍,是皇帝得顧問,要乾活了!
七郎高高興興地領命,和薛禮一起謝恩領賞,聯袂出宮。
出了宮門之後,薛禮鄭重地說:“今日承讓了。”
只有他知道,那一腳橫掃,七郎是可以躲開的。
但七郎沒有躲,還順勢往後摔……連摔都摔得瀟灑漂亮!
七郎笑嘻嘻地摟住薛禮的肩膀:“我輸就是輸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在遼東跟李思文切磋,都互有輸贏!薛大哥哪日有空,不如請我吃頓飯。”
薛禮拍了拍七郎的肩膀:“好說!”
好兄弟,講義氣!
他不能一直做宮城守衛,得找個時機去邊疆搏一個封侯!
這個時候,滅了百濟、威震遼東、聲望正隆的趙都督當著新帝的面輸給他,是給他造勢。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兒,七郎明白了薛禮的想法,提議:“我看你利見東方,不如到遼東去。”
薛禮歎道:“不瞞賢弟,我也有此意,只是差一個契機。”
七郎想了想:“我找個機會,舉薦你到安東都護府。”
薛禮停住腳步,又驚又喜:“接任遼東都督?”
遼東都督,也是安東都護府下轄。
七郎:……有點明白蕭凌當初的感受了。
他沉默一瞬,說道:“心有多大,天下就有多大,說不定你能擔任安東都護呢!”
盯一盯魏哲的位置,你可以的!
……歷史上的薛禮,沒有演義傳說中那麽傳奇,什麽太宗“應夢賢臣”,那是說書人杜撰的。
薛禮的一生,可以說跌宕起伏。
征討高句麗立下大功,在魏哲死後繼任安東都護,後因兵敗大非川被革職除名為平民;
重新被啟用征討叛亂的新羅,又兵敗流放象州,最後又被啟用。
這種跌宕起伏的人生,正是說書先生的最愛!
…………
然而此時,薛禮不知道未來這麽刺激,一心去遼東建功立業……趙七郎都說了,他利見東方!
他謝了又謝,兩人帶著自己得的賞賜告別。
宮中的食材想必是好的,七郎讓隨從取了一部分送去董家,再分出一份,自己送去羅先生家。
剛回京的時候,他就把親友都走訪了一遍,也跟先生深談過。
如今已入臘月,羅先生不用上衙,帶著羅大郎、羅二郎在家中讀書。
七郎一進門,就高興地說:“先生!陛下賞了我好些吃的,我給你送過來,過年可以少買一些菜。”
羅先生笑道:“過年要吃的都準備好了。你從宮裡出來?如何一身塵土?”
七郎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沐浴更衣。
但在先生面前不用講究那麽多,小時候還滿地打滾呢!
七郎笑著將比武的事說了,“薛禮果然是一員猛將,我看他有去邊疆的心,索性成全他!”
往東西南北一看,領兵大將都是他的故交、兄弟、大侄子!
羅先生點點頭:“你長大了,心胸更開闊,輸了也不哭鼻子了……即使有你舉薦,最終也要看陛下的意思,此事可為。但你提到武舉,又是何意?”
觸動他人的利益,肯定會遭遇抵觸。
七郎沉著地說:“新帝登基,總要先做點什麽。”
都說人情練達即文章,但在這新舊交替的時刻,四面討好,不如精準討好最重要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