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沒有上船,而是坐鎮大連港,等候海上的戰果。
同時,也秣馬厲兵,如果敵軍登岸,他就要打一場遭遇戰。
大連商港的五個碼頭本來建設得熱火朝天,因戰事停了下來,工匠和民夫都撤走了。
七郎的臨時指揮營,就在海港的倉庫。
滕王不聽勸阻,硬跟著一起來,在海邊眺望了一會兒,看不到戰況,就躲回了倉庫。
他解開披風,搓著手到篝火邊:“百濟人真的會來?”
七郎說:“我們查到的消息,百濟一定會來。當初高句麗敗得太快,百濟來不及參戰,保存了實力。如今過去幾年,準備更充分了。”
滕王不解:“百濟彈丸小國,何以一定要與我朝為敵?”
其他屬官也感到困惑,一齊向七郎看過來。
七郎笑了笑:“大概因為百濟覺得自己和其他小國不一樣……”
百濟是一個城邦聯盟國家,其中有一部分是“歷史悠久”的古伽倻國。
伽倻人傳說,混沌之初,有六個裝有天子的蛋從天而降,六個男孩破殼而出,十二天就長大成人。
其中一人成了伽倻的首任國主。
所以,伽倻人自認是“天子”的後人。
按照他們的說法,首任國主還娶了天竺國公主“許黃玉”為妻,伽倻人覺得自己出身高貴,不把中原人看在眼裡。
“哈哈!”滕王忍不住笑道,“許黃玉……稍微對天竺有些了解的人都該知道,天竺公主怎麽會有這麽典型的漢人名字。”
七郎笑著點頭:“據考證,這自稱天竺公主的許黃玉,大約漢光武帝時逃亡海外的漢人女子。而她帶去伽倻的,也不是天竺的佛教,而是漢家的道家。”
“不過,謊言多荒謬都不要緊,伽倻人信了就是。”
如今的三韓半島南部,就只有百濟和新羅。
眼看新羅和我朝關系密切,連王夫都是中原人……百濟坐不住了,想趁此機會扭轉局勢。
在海邊等了好些天,終於有人匆匆回來報信:“我軍在海上與百濟軍遭遇,成功擊退敵軍,但是……敵軍說蜀王在他們手裡。如今李將軍繼續帶兵追擊,並請示該如何處理。”
七郎成竹在胸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蜀王在百濟人手裡?
圓通師兄幹什麽的?不是說了乾掉蜀王,嫁禍百濟人?
蜀王要是真的死了,七郎“不知情”,接下來要怎麽處理百濟,聽朝廷指示即可。
可是蜀王活著落入百濟手裡!還偏偏報給他知道。
七郎反應過來,立刻看向滕王:“殿下,請您指示!”
李德謇那廝把燙手山芋拋給他,他肯定是順手拋給滕王啊!
滕王也震驚了,他回不過神來。
六侄子不是在新羅?怎麽跑到百濟去了?又怎麽被百濟人捉了?
“這是怎麽回事?”滕王揉了揉太陽穴,“縱然老六任性亂跑,他的長史、護衛也該勸阻,怎麽能任他跑到危險的地方?”
七郎微妙地看著滕王……
其他人也欲言又止。
咳咳,要說任性,滕王殿下您也不遑多讓啊!叔叔別說侄子!
滕王瞪眼:“你們是什麽眼神?我去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七郎輕咳兩聲:“殿下,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要說蜀王出使新羅,不是您建議的?當務之急,我們該如何把蜀王救回來。”
彼其娘兮。
百濟靠海,水軍就是其最重要的軍事力量。
眼看能趁此機會消滅百濟的水軍,將來進攻百濟就容易多了,難道要眼睜睜的錯失機會?
這一刻,七郎又忍不住腹誹圓通師兄出手不乾淨……怎麽讓蜀王活了下來?
滕王踱了幾步,焦躁而無奈。
六侄子被俘延誤戰事,按照皇帝的脾氣,就算被救回來,能貶為“涪陵王”就算燒高香了,搞不好就是流放巴州的命……
但是不救又不行,畢竟是親侄子。
茫茫大海,要救又怎麽救?
“趙全,你說怎麽辦?”滕王問。
七郎眼觀鼻,鼻觀心:“我聽殿下的。”
滕王又問其他人。
眾人異口同聲:“我們聽殿下的。”
阿彌陀佛,幸好滕王來了,這大黑鍋有人背了!
蜀王死不死,有親叔叔頂在前面,皇帝要怪也是怪滕王,他們的責任就沒那麽大。
滕王:“……你們一個個狡猾如狐。”
七郎無奈,硬著頭皮說:“殿下別急,蜀王是人質,百濟人不會輕易殺害,我們還有解救的時間。”
“我想了想……為今之計,一邊咬著百濟的船隊,直逼百濟海域。同時陸路快馬給安東都護魏哲送信,讓他出兵威脅百濟放人。”
“安東州就是離平壤最近的州府,從陸路通知安東都護,應該來得及。”
滕王喘了幾口粗氣,想到蜀王一時半會死不了,微微放了心。
他咬牙道:“我不能在這裡乾等著!我親自去安東都護府,和魏哲一起去百濟。”
滕王長史立刻阻攔:“殿下不可!”
剛剛才說蜀王長史沒盡到勸阻的責任,要追責呢!滕王自己就作死!
七郎也勸道:“殿下,聖上允許您在國內行走可事後匯報,平壤雖是我朝治下,再去百濟就不是了。您一聲不響跑到藩屬國,於禮不合!”
長史接著說:“正是!朝中大臣又要彈劾殿下了!”
滕王比很多皇子還受寵,早就引起一些人不滿,他一再作死……皇帝也很為難啊!
滕王皺眉,看向七郎:“那你跑一趟?”
七郎迅速權衡得失……危險是有,但這也是搬百濟國庫的一個機會?
難怪易二郎說他最近有財運……“富貴險中求”,幹了!
“殿下既有吩咐,下官自當領命!”七郎慷慨激昂,“朝廷對我恩重如山,陛下的知遇之恩我朝夕不敢忘!如今蜀王落入敵營,此行再危險,我也當赴湯蹈火,盡全力救他!”
滕王感動地拍了拍七郎的肩膀:“我就知道子遜你是忠臣!朝廷那些誇誇其談的人,幾個及得上你?唉,老六這回也是自作自受!他要是好好呆在新羅,怎麽會有這場禍事?”
“你放心,不論救不救得了,我都會替你請功。”
七郎誠摯地看著滕王:“殿下!我這人不善言辭,唯有一副忠心!能得到您的肯定,再無遺憾!”
眾人:……懂了。
抓住一切機會表忠心!難怪使君年紀輕輕就是太守!
再看一看自己,年齡都活到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