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七郎忙得不可開交,既要負責火器監造,又要替六哥迎親,還要絞盡腦汁地討師姐的歡心……
而在這期間,皇室裡也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
魏玄成臨終前提議讓魏王就藩,恰逢魏王妃有了身孕,此事就擱置了下來。
誰知不久前,魏王妃不知何故小產了!
魏王自然是勃然大怒,下令全府清查。可對外,他卻只能說王妃小產是意外,不能說他懷疑是人為的。
他堂堂一個王爺,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麽能耐?皇帝還敢把江山交給他嗎?
因此,他只能一口咬定,這就是意外。
並且借機跑到皇帝身邊,傷心痛哭。
前段時間暑熱,皇帝龍體抱恙,魏王四處尋藥,人都累瘦了一些。
如今看到孝順兒子傷心難過,皇帝一時心軟,讓魏王和王妃住進武德殿,請太醫為魏王妃調養身體。
早在魏王編好《括地志》時,皇帝就想讓魏王住進武德殿,被魏玄成一力勸阻。
武德殿是極為靠近東宮的宮室,位置重要而敏感。
如今魏玄成病逝了,再沒有人勸阻,魏王借著喪子之痛,如願住進了武德殿。
對此,朝臣們各有看法……魏王都住進武德殿了,還會就藩嗎?
而另一邊,太子和漢王李玄昌飲宴,對此嗤之以鼻:“你說老四這回是苦肉計嗎?若是,他可真下得了手!”
李玄昌詫異地看著太子,他和一些人一樣,懷疑魏王妃小產是太子下的手,難道不是?
不過,以太子的驕傲,的確不像是會對內眷下手的。
李玄昌笑道:“依我看,青雀這回是著急了。你不如袖手旁觀,看他還能怎麽辦?”
太子皺眉:“他住進武德殿了,我還能袖手旁觀?”
李玄昌低聲說:“如今所有人都在看著太子你的反應呢!青雀剛失去孩子,你做什麽都會被人認為是落井下石。”
太子心裡很不舒服,但也覺得這個七皇叔說得對。
李玄昌離開東宮時,留下了一個舞姬,這一回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太子見這舞姬長得跟上回的男寵有五六分相似,興致盎然地收下了。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太子倒是想偃旗息鼓,對魏王住進武德殿的事睜一眼閉一隻眼,京中卻有了流言。
這些流言倒不是什麽壞話,而是說太子和滕王的叔侄情深,做什麽都在一起。從長安到洛陽,人人都誇太子和滕王親和寬厚、愛民如子。
滕王一開始聽到這個流言,還挺開心的。
不是都說他是“混世魔王”嗎?原來還有那麽多人認可他。
可這流言傳著傳著,就變了味,你一個藩王要賢名做什麽?你事事幫著太子做什麽?
你有什麽資格“愛民如子”?
滕王身邊的人委婉地提醒他,這不是什麽好事,這是有人針對他和太子。
滕王反應過來,帶著他收集到的東西,單獨求見皇帝。
這些都是一些淺顯易懂、便於傳唱的詩,還都是誇太子和滕王的。
總而言之就是,太子英明神武,有這樣的一位太子是社稷之福;滕王就是上天派來輔佐太子的,也是上天眷顧我朝!
皇帝最近還很清閑,邊疆沒有大的戰事、國內沒有天災,雖然失了一個皇孫,但他孫子也不少了……且大胖兒子就在身邊,日日相見,感覺甚好。
滕王求見的時候,魏王就在皇帝身邊,父子間很是親密。
聽到滕王來了,魏王微妙地笑了笑,告退回去看書。
皇帝點了點頭,待魏王離開後,讓人宣滕王進來。
……他這紈絝弟弟,不是新得一輛白駱駝奚車嗎?不去找人玩耍,又有什麽事?
滕王進來後,畢恭畢敬地朝皇帝行禮,面色平靜地說:“皇兄,最近有很多人誇我,我想讓你也看看。”
皇帝笑道:“誰誇了你?”
他笑著接過冊子翻了起來,一開始還面帶笑容,越到後面臉色就越難看,他盯著滕王:“這是怎麽回事?”
“市井間收集的。聽說這些詩文在長安流傳甚廣,還編了很多故事呢!我都不知道,原來我那麽好。”滕王微微笑著,話鋒一轉:“皇兄,我覺得有人要害我!”
皇帝神色莫測。
這天子腳下,有人編流言煽風點火,針對太子和滕王?
那會是誰?誰有這個能耐?
他說:“你先回去吧,朕會查清楚。”
滕王咬牙跪在地上:“我不走!皇兄,這個事情其實根本不難想,只是皇兄願不願意還我一個公道……”
“放肆!”皇帝厲聲喝道。
答案當然是很明顯,但皇帝根本不想追究,可滕王這不貼心的弟弟卻不依不饒。
滕王跪在地上,滿臉冷汗,卻堅持不退縮,皇帝沉默地看著他。
半晌,滕王擦了擦汗,哭著說:“皇兄不喜歡我,我就去藩地,再也不回來了!我建一個滕王閣,天天找人飲宴,一點也不會想皇兄,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不送給你!”
明明剛剛還冷靜清醒,轉眼就哭得像個被人拋棄的小孩子。
皇帝皺眉:“莫哭!多大的人了,還學小兒形狀!朕說了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滕王雙手抹著淚說:“我就是小兒!今天在這裡,我就把話說清楚了!我不是要逼皇兄給我什麽交代,如果皇兄哪天不想再見到我了,隻管告訴我,我保證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不出現,隻別在心裡懷疑我!”
皇帝對上滕王哭成兔子一樣的紅眼睛,歎道:“朕答應你。”
在這世上,他幾乎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甚至是他自己,他都不太相信,可這個弟弟,能相信嗎?
滕王走了之後,皇帝把冊子收起來了。
看到這些內容的時候,他心裡不是沒有懷疑的。
滕王確實跟太子走得很近,還曾幫太子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搶舞姬的內情,皇帝早就知道了。
前段時間,這兩個人還一起去襄城宮,召了洛陽世家子弟一起玩耍……
難道說,滕王真的是站在太子那邊,想搏一個從龍之功?
太子,太子……
皇帝合了合眼,還是讓人去查一查吧,不論是流言的源頭,還是流言的內容……都要查!
可不查不要緊,一查許多問題就出來了。
“你方才說,流言是韋家傳出來的?就在魏王入住武德殿這短短時日內,有三個國公、十六個高官、三十七個七品以上官員都和魏王結交了?”皇帝面無表情地問。
跪在地上的人說:“回陛下。從掌握的情況來看,無證據證明韋家是受魏王指使。且與魏王私下結交的,大多是這些官員家的子弟,不是他們自己。”
皇帝擺了擺手,沒有再說什麽。
在武德殿住得春風得意的魏王,被皇帝召見了。
皇帝拿出一份名單,和藹地說:“青雀,你要就藩了,朕為你列了一份藩弼名單,你看看哪些人是你想要的?”
所謂藩弼,就是跟隨藩王到封地輔佐藩王的佐臣。
魏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