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是太子,承載著皇朝的未來,皇帝和皇后對他寄予厚望。
尤其是武後,李弘是她進宮站穩腳跟、登上後位的重要支撐。
因為七郎的蝴蝶翅膀,和另一個時空相比,許敬宗被早早流放嶺南、前一任王皇后有子,武後生子年齡更大、皇帝沒有頭疾困擾……
種種因素疊加下,武後的權勢比不上另一個時空。
對皇帝來說,哪個皇子繼位都是他的血脈。
但對武後來說,只有自己生的才是!
現在,她只有兩個皇子,和年幼看不出天賦的李賢相比,還是李弘更加聰穎。
對這個兒子,她怎麽不重視呢?
“媚娘,朕很高興。”皇帝拿著兩封信,坐在武後身邊。
六宮粉黛無數,有比媚娘更美、更年輕的,可能知他心意的,唯媚娘一人。
“朕曾夢見母后,她流著淚說朕沒有照顧好新城。”皇帝語氣和緩,目光堅毅:“打破門第之見,讓公主下嫁益州鄉野小民,勳貴世家中頗有非議。”
“但,朕這一次沒有做錯。”
新城公主的信,每一個字都透露著蓬勃的生機,一幅春意盎然的畫卷仿佛在皇帝眼前展開。
公主的心是自由的,像鳥兒翱翔天際、魚兒躍入大海。
這種生機和自由,令皇帝高興而自豪。
他有能力讓妹妹不必政治聯姻,過上幸福的生活!
武後微笑,柔聲說:“恭喜陛下。”
恭喜您權威日重,才可以乾綱獨斷,無論是選駙馬還是重要官員,都可以一個人說了算!
皇帝有心打破士族壟斷官場,提拔寒門,將嫡長公主下嫁也是一個信號。
皇帝朗聲大笑,媚娘果然最懂他!
他又說起讓六詔和吐蕃養馬的計劃……
“文成經營吐蕃這些年,是時候讓吐蕃更進一步歸附朝廷。朕打算讓鴻臚寺丞趙貴去一趟吐蕃,接文成回來一趟。”
鄯州一戰後,祿東讚被殺,高陽駙馬房俊帶兵進邏些城,解救了有我朝血脈的小讚普。
這些年來,文成公主和小讚普著力改善吐蕃人的生活,獲得了臣民的愛戴。
在吐蕃人心中,文成公主和讚普就是天神派下凡來幫助他們的。
當然,這一切少不了大唐派去商隊的一路賣力宣傳、推波助瀾。
……另一時空出嫁後一直到死亡都未回過長安的文成公主,這一次會回來嗎?
“趙貴能做好。”皇帝肯定地說。
武後微笑點頭:“趙家兄弟都是一時之豪傑。”
趙貴當初在吐蕃貴婦人中遊刃有余,把吐蕃大貴族壓箱底的錢都給收刮了,逼得祿東讚匆忙發兵……
知道內情的人無不歎為觀止!
被帝後寄予厚望的小太子寄一封打小報告的家書後,就準備啟程繼續南下。
李敬猷和李敬真很失望:“不用衝進縣衙、表明身份,一聲大喝把縣令抓起來,演一出‘太子微服私訪,為民討還公道’嗎?”
他們已經摩拳擦掌,就等太子一聲令下!
太子當眾抖露身份,表示對這件事一清二楚,渡口那些耀武揚威的艄公,會目瞪口呆、屁滾尿流吧?
他們跟在旁邊也能狐假虎威!
想一想,就覺得很爽啊!
李弘搖頭:“那多耽誤時間?我還要去和趙先生相見呢!”
打貪官想必挺麻煩,他才不要做苦力呢!
他是太子,只要會用人、不被底下的人蒙蔽就可以了~~
偏偏事與願違,收了他的錢去告狀的商人,沒等離開渡口就被氣勢洶洶的渡口官吏抓進牢裡。
收了一百五十貫還翻臉不認人?
顯然這些官吏是收到風聲,要報復客商這幾日東奔西走的告狀。
而且一百五十貫的額外收入,讓他們嘗到了甜頭。
這頭肥羊,竟敢不知死活地告他們,就要逮住薅禿!
捉人的理由,是船上的貨物“有疑”……這就狡猾得很。
既給肥羊家人花錢疏通門路的空間,又防止有不長眼的繼續告他們,留下自辯的余地。
捏造證據,硬說販賣違禁物品,這個膽子他們沒有。
但把人關起來,什麽時候查清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那一船的魚蝦變成臭魚臭蝦,商人想不上吊都不行。
李弘得知後,仰著頭看著滕王:“叔祖,這算什麽事?我都懷疑本地縣令故意做戲,給我立威的機會。”
滕王摸了摸大胡子:“嘖……這條路我走過幾次,都沒遇到這樣的事,難道你真是天命所歸?”
李弘傲然:“寡人是太子!”
滕王:……子憑母貴就是了不起。
他要是先帝同母所出的嫡親弟弟,那他也……算了,母妃對他很好,不用羨慕旁人。
告狀的客商被捉拿,他請的夥計和牙人被嚇得六神無主。
殊不知渡口上的臨時工也心下狐疑,那個商人身邊的老仆,看他們的眼神不是畏懼,而是微妙的同情?
怎地?
一個外地來的客商還能翻天嗎?
對底下人的小動作漠不關心的曾縣令終於見到他想見的人——太子殿下。
為什麽太子身邊的人全都凶神惡煞地看著他?
特別是左右的貼身護衛,張牙舞爪,活像兩頭惡犬。
太子坐在那裡,冷著一張小臉不說話。
他身邊的舍人肅容道:“曾縣令?你可真是威風啊!想必沒有你的許可,殿下的官船也離不開渡口吧!”
曾縣令冷汗淋漓:“此言從何說起?本官素來兢兢業業、兩袖清風……”
“閉嘴!”太子喝道,“就你也配用這個詞?”
長安百姓誰不知道,華陽侯趙子遜才是兩袖清風!
曾縣令勉強笑著說:“是,微臣不配。殿下莫不是怪罪臣不曾遠迎、招待不周?”
太子舍人拿出一張紙,交給曾縣令,和商人告狀的狀紙一模一樣!
曾縣令這才明白,壞事了!
可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啊?
太子淡淡地說:“那個商人是我的人。”
收了他的一百五十貫,就是他的人。
太子又“好心”提醒,已經將這裡的事匯報給朝廷……曾縣令腦袋“嗡”的一聲響,老淚縱橫。
他明白了,他掉進太子殿下的陷阱!
何德何能啊!
他只是個出身寒門的小縣令而已,堂堂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他,不遠千裡來釣魚!
全城百姓忽然收到消息,從長安來的太子殿下查一樁勒索過往船隻的案件,要為百姓做主!
“太子啥時候來了,沒看到儀仗啊?”
“哦,渡口那艘最大的官船?難怪!那日一早,我就看到渡口有一輪紅日升起,散發萬丈光芒,原來是太子殿下到了!”
……渡口哪日沒有太陽升起?
眾人議論紛紛中,太子的人雷厲風行,在渡口找到運輸魚蝦的船,整艘船已經臭了;
片刻後,又得到牙人和船工的揭發;
最後,再去衙門卷宗,提審被關押的客商。
太子出手,相關涉案人等,縣市舶所,負責刑獄的縣尉和縣丞、渡口的小吏,由上至下一網打盡。
看著面如死灰的官吏、滿面感激的客商,小太子心中暗爽。
到太子的官船離開渡口的那一日,城中百姓自發相送,投擲了許多鮮花、蔬果。
太子仰著小臉,驕傲又得意:“被百姓愛戴的感覺真好!”
他將來要做一個像皇祖父、父皇那樣的明君,被全天下的百姓愛戴!
……百年之後,肯定能得一個好的諡號!
比如說,昭?容儀恭美曰昭,聖聞周達曰昭……
“太子,回神了!”滕王在李弘眼前揮了揮手,“你想什麽那麽入神?”
“想諡號!”李弘脫口而出。
船上眾人看著小豆丁的太子殿下,默默無語……你現在就想這個,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