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城中，趙福也在分析著戰局。

  “敵軍這一次一股腦的來，也就是說，後方沒有援兵了。”

  “如果他們全力攻城，即使拿戰死士兵的屍體堆起來，都能堆到城頭上。”

  “現在他們圍而不攻……我們耐心一些，冬日萬物凋敝，他們的糧草支撐不了太久。到時候我們再出城攻擊！”

  最好是吐蕃的馬都餓得跑不動，騎兵變成步兵，就更好對付了。

  吐蕃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之所以圍而不攻，是內部出現分歧。

  跟隨祿東讚出征的“十八路諸侯”，各懷心思，誰也不想做先鋒。

  有的人是認可小讚普的……

  你說小讚普不是棄宗弄讚親生的？

  你有證據嗎？
  只是礙於祿東讚的強勢，不得不隨大流的出兵，意思意思……

  最好是跟唐軍和談，要一些補償，再瀟灑地回去。

  “想要跟唐軍和談，必須展現我們的實力。”祿東讚冷著臉說，“我們大老遠的來，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鄯州城大，只要攻破，糧草、軍械、戰馬、物資，想要什麽都有！”

  當初松州一戰，雖然最後是吐蕃輸了，並沒有損失太大。

  反而因此展現了威懾力，使得大唐下嫁公主……

  文成公主嫁到吐蕃，帶去的大量嫁妝，客觀上壯大了吐蕃的實力。

  現在，祿東讚想故技重施！

  各首領被祿東讚一鼓動，想到率先進城的可以先劫掠，終於心動了。

  站在鄯州城牆上的趙福，也想起了松州之戰，那是他行伍生涯的開端……

  在那之前，誰也沒想到天明村趙家最不出眾的五郎，也能從屍山血海中掙得一份功勳！
  沒有七郎聰明，長得也不如四哥，還沒有六郎會撒嬌……

  除了打仗，也沒什麽用了。

  想到家人，趙福露出溫暖的笑容。

  似乎只在一瞬間，吐蕃人終於開始攻城！
  這些蠻夷裝備不完善，但作戰悍勇，一波士兵被射殺，又有一波踏著同袍的屍骨，不知死活地衝上前。

  寬闊的城牆上戰鼓雷鳴，垛口一直往外射箭。

  而敵人的箭矢也射到城樓的立牌上，叮叮咚咚，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是屬於戰場的音符！
  趙福冷冷一笑，看到自己前方的立牌被射成刺蝟，知道自己吸引了敵軍的攻擊力……

  但某種角度來說，我方的箭矢更多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
  趙福親自到大弩旁，用腳蹬著弩上弦……

  瞄準敵軍一個將領模樣的人，扣動弩機，一擊命中！
  箭矢如流星般眨眼到了吐蕃將領眼前，穿過他的臉，從後腦杓鑽出！
  驕橫無人的藩將瞪大眼睛，轟然到底，正是死不瞑目。

  “好！趙司馬威武！”

  看到這一幕的唐軍將士轟然叫好！

  遼東有趙都督，青海有趙司馬！
  弩機旁的兩捆箭全部射光，趙福揉了揉肩膀，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塊紅糖補充體力。

  這些糖，也是朝廷送來的軍需，說不定還是益州糖坊做的。

  在戰場上，能迅速補充體力的糖，簡直是大殺器……

  吃乾糧的吐蕃蠻人拿什麽跟他們比？
  弓箭手輪流放箭，抵擋住敵人的第一波進攻。

  但敵軍距離城牆還是越來越近。

  朝廷特意送了兩尊銅炮來鄯州，但銅炮射程有限，彈藥又珍貴，得覷準時機再用……

  如今先使用的，是火球。

  火球用麻繩和鐵製作，放在投石機的鬥裡，再小心翼翼地澆上黑漆漆的石脂水……

  隨後十個士兵齊心協力拉動纖繩……

  再從旁邊炭盆裡夾起一塊燃燒的炭，往火球上一扔……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放！”，火球從空中呼嘯而過，砸向敵陣！
  飛過敵軍頭頂時，燃燒的石脂水落在吐蕃士兵的頭上、身上，就會自行流淌、繼續燃燒，即使跳進河裡，火也不會熄滅。

  此時河水冰冷，早晨時河面還會結冰，掉進河裡不燒死也會凍死。

  如此殘酷的一幕，令吐蕃人膽寒。

  終於意識到……如今的唐軍，比松州一戰時更加強大！

  大唐軍器監那群不被人重視的“技術官”，見七郎靠炒火藥步步高升……

  甚至當上侯爺，也日夜琢磨研究大殺傷力武器！

  榜樣的力量是巨大的！
  地上死了很多吐蕃人，但活著的更多。

  而城牆上的唐軍，幾乎沒有損傷……

  這一次交鋒，真是暢快淋漓。

  旁邊一個親兵，是益州鄉親，看著敵軍已經到了城外的河邊，有些更是成功地死在河裡……

  拍著大腿悔恨：“早兩日他們取水做飯時，咱們怎麽沒想到投毒？”

  趙福淡定地說：“從前有個將軍在護城河裡投毒，結果魚都死了，敵人沒事。”

  那是他聽七郎講過的一個故事，一個很坑人的廢物將軍。

  他們還有心情講故事，並不把吐蕃人放在眼裡。

  打仗，就一定要有必勝的決心！

  激烈的戰爭中，人也要吃飯。

  城中的火頭軍帶著百姓，有條不紊地殺羊，留著過年的菜也煮了……

  這一戰打贏，想吃什麽都有！
  這一戰若輸了，想吃什麽都沒，命都沒了！

  吐蕃人也一樣，輪番去上下遊取水做飯。

  上遊的水是乾淨的，下遊的就混雜著血水和糞便，但此時也顧不上。

  輪流吃了飯，鏖戰仍在繼續。

  趙福在城樓巡視，看武器的消耗、士兵的精神狀態，同時計算著敵軍的距離。

  銅炮要出其不意，才能起到最大的震懾作用。

  在趙福心裡，最好就是直接把祿東讚轟死，此戰必青史留名！
  就算不能炸死祿東讚，只要能毀去他的大帳，也會讓吐蕃人驚慌大亂……

  他們再乘勝追擊！
  下午依舊是守城。

  趙福所在的這面城牆敵軍都難以接近，另一面倒是有吐蕃人接近了，卻被從天而降的“天火”燒成人渣。

  眼看夜幕降臨，吐蕃人鳴金收兵，竟是要停戰休息。

  “呵……他們這一回打得還算有些章法，祿東讚真是個人才。”趙福讚了一句。

  此時他們佔據優勢，但敵人主力尚在，不急著出城追擊。

  七郎給他送過一卷珍貴的《李衛公兵法》，讓他更懂得用兵的戰略。

  計算著敵軍的距離，趙福下令：“趁夜把兩尊火炮抬出來，準備好炮彈，明天算準時機，轟他母親的！”

  火炮是么弟在軍器監時的傑作，還沒在哪個戰場用過，現在就要讓趙家大炮揚名四方！
  大炮開兮轟他娘，威加海內兮回故鄉！
  而城外的吐蕃人，在經歷了一日鏖戰後，面對雙方懸殊的實力，紛紛罵罵咧咧……

  眼看鄯州城是塊硬骨頭，不如分兵襲擊其他小城寨？

  那個石山寨，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