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自己也想去湊個熱鬧……哦,是去見證歷史。
另一個時空,高陽公主謀反案,牽連了好幾個王爺和公主,把宗室有分量的人物削了一遍。
……一般觀點認為,這是宗室勢力與長孫無極為首的元老勢力較量後失利的結果。
而這場大案的爆發點,可謂眾說紛紜、史料前後矛盾、迷霧重重。
其中一個說法,就是高陽公主卜問鬼神、推演星宿排位!
“行巫蠱、窺天象”,在此時不啻於謀大逆的同義詞,是很有殺傷力的罪名!
七郎原本一直懷疑,高陽公主是冤枉的。
自古以來,“巫蠱之禍”就是宮廷鬥爭常用的借口,找不到其他罪名就安排這個。
不會吧?不會吧?高陽真的那麽蠢?
七郎的好奇心提了起來,跟貓抓似的~~
自己作為挺有名氣的假神棍,去湊這樣的熱鬧有點風險,帶上滕王做見證就安全了~~
冬日雖有陽光,仍寒風料峭。
高陽公主辦論道會的別莊在城外,也許是為了借山水的靈氣。
七郎帶著易二郎騎馬,跟隨滕王的馬車出城。
不多久,他後悔了,他應該乘馬車!
長安冬日寒冷、揚塵又多,身上臉上都沾染風沙,實在不是長安第一美男子該有的樣子。
下午未正,他們終於到了半山上的這處別院。
七郎拿出帕子拍乾淨身上的灰塵,也遞了一塊給易二郎。
老易抹了把臉,發現全是灰也嚇了一跳,念叨:“長安雖好,就是風沙大。走遍千山萬水,還是遼東最好。”
七郎笑道:“你是思鄉了。光這處別院,遼東就沒有一座府邸比得上。”
抬眼望去,重宇飛簷依著山勢錯落布置;殿閣亭樓掩映在參天古木中,頗具氣象。
滕王介紹:“這處別院是前朝公主的,閻立德帶人重新修繕。先帝曾賜給晉陽公主,晉陽去世後,高陽軟磨硬泡,得了這處別院。”
七郎點頭:“原來如此。”
晉陽公主是長孫皇后嫡出,先皇后薨逝時,晉陽年少,由先帝親自接到身邊撫養。
高陽和晉陽年齡相近,晉陽公主早逝,先帝悲痛萬分,將寵愛轉移到高陽身上……
再加上養母韋貴妃的縱容,養成了高陽驕縱的性格。
公主府的人發現滕王不請自來,一邊急報給公主,一邊在前方領路。
滕王是公主的長輩,他們不敢阻攔,也不敢讓滕王在門外候著!
走進別院,滕王頗有興致地問:“公主請了多少人?論道會已經開始了?”
仆從看了七郎一眼,謹慎答道:“長安附近有名的道士都來了。因華陽縣侯未至,論道會還未開始,公主讓道士們演一演拿手絕活。”
滕王皺眉……表演?果然是一群江湖術士來?
順著遊廊一路進去,就聽見前方堂內一片叫好聲和歡笑聲……
七郎微笑:“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滕王尷尬而惱怒……覺得丟臉丟到外人面前。
駙馬戍邊在外,你請一群道士來別院玩樂,嫌名聲太好了嗎?
廳堂內,一個法袍黃冠的中年道士正在表演“以符攝鬼”的道術。
一張高案上鋪著黃布,獸頭香爐冒著淡淡青煙,旁邊有個水碗,又立著一人高的木樁,綁著一個綢布扎成的人偶。
七郎無語……人偶?
高陽這是唯恐罪證不夠多啊!
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原來“巫蠱之禍”也不全是冤枉的。
高陽發現滕王和七郎到了,敷衍地給滕王行禮,略帶嘲諷地說:“皇叔是大忙人,竟然也有空來我這偏僻的地方?”
滕王冷聲問:“你在鬧什麽?”
高陽輕笑:“論道會,當然是論道啊!皇叔既然來了,就請一起看吧!”
她對滕王並沒有什麽尊敬和畏懼,父皇在世時,這小皇叔仗著年少跟他們爭寵,好不要臉!
七郎和易二郎給公主行完禮,在滕王下首依次入座。
明桃和明李坐在對面,一臉緊張,似乎想奔跑過來,又硬生生忍住。
七郎朝他們眨眨眼,示意稍安勿躁。
明桃和明李頓時松了口氣,流露出安心的笑容……小全子來救他們啦,好兄弟講義氣~~
中年道士的道術未停,只見他掏出三張黃紙剪的紙人,放在香爐邊。
青煙驟然濃鬱,籠罩著整個香案。
綁在木樁上的人偶沒有面孔,紙人也沒有五官,在煙霧繚繞中顯得很是陰森。
眾人的目光一時被吸引,道士陰冷一笑,一手拿著搖鈴,一手持著一把晶瑩的琉璃短劍,繞著木樁打轉。
鈴聲越來越急,他手中的短劍一劍又一劍地刺向人偶!
琉璃劍無鋒,人偶分毫未損,隻輕輕晃動。
突然,布偶身上出現一道道紅痕,似乎被劍所傷,流血了!
眾人悚然,難道人偶中有鬼?被無鋒的劍擊中了?
這是何等的神通!
在眾人屏氣凝神時,道士大喝一聲:“敕!”
琉璃劍猛地劃過三張紙人,紙人竟立了起來,無風而動、隨著劍飄飄然升到空中!
旁邊一個小道童拿著銅鏡對準紙人,一陣亮光閃過,紙人騰起火球,被燒成灰燼、灑落空中!
道士拿著碗,準準地接住黑灰。
這一連串的表演流暢自然,旁觀的人瞠目結舌,連叫好都忘了,甚至有膽小的內侍雙腿發抖。
道士端起碗走過來,環顧廳堂內一圈,目光落在七郎身上:“這位想必就是名滿長安的圓潤大師,不知可敢飲下這碗水?”
這是有咒術的水!
七郎是什麽人?除了是圓潤大師,還是朝廷命官!
滕王大怒,正要喝止這無禮的道士……
還未等他開口,七郎淡淡地說:“我不飲生水。”
……敲你奶奶的,招你惹你了?
雖知道肯定是高陽公主吩咐的,七郎也有被人挑釁的惱怒。
在遼東,他是大權在握的都督,何曾遇到如此無禮之人!
道士唇邊含笑,挑了挑眉:“所謂圓潤大師,也不過如此。”
他應高陽公主所請,是這場論道會的“首席”,誰知臨時聽說公主又請了趙全過來。
他知道趙全,好好的和尚不做,非要去當官。
為了自己的面子和信仰,他得先發製人,又是刺鬼出血、又是紙人自燃,想必已經震懾住眾人。
現在趙全不敢喝這碗水,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踩著名滿長安的華陽侯、圓潤大師上位,道士很得意~~
然而他的笑容未收,七郎已經開口——
“這把戲不錯,可賞二十貫。劍上塗了鹼水、人偶用薑黃浸過,碰到就會變成血色;”
“琉璃劍和絲絹磨蹭,產生一種‘電’,可吸附紙人;”
“紙上塗了硝吧?銅鏡聚光、琉璃劍折射,引天火焚燒。”
“不錯,確實有些看頭。但還是太簡略,就二十貫,不能再多了。”
夢中旁觀的九年義務教育,可不是白瞎的。
趙侯爺專業打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