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通很想維護大舅的尊嚴，可一碰到五郎的目光，到了嗓子眼裡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啊！

  真的就像林子裡的狼，盯著腿都發軟！

  從他們一家進門到現在，趙五郎一直是客氣的，他們也就當五郎還是以前的小外甥。

  現在五郎驟然翻臉，周大通臉色一白，想到村子裡關於五郎的種種傳說……連胡屠戶都說，五郎殺人比他殺豬還利落！

  大舅母賀氏和曹氏等人同樣被五郎嚇住了，不僅嘴上不敢說，連心裡都不敢想，完全嚇懵了！

  倒是小舅周小石鎮定，過來拍了拍趙五郎的肩膀：“都說外甥像舅，五郎最像我，威武！”

  七郎抱著帳本走進來，笑問：“舅舅，最像你的不是我嗎？”

  周小石看到七郎，立刻拋下五郎，走過來捏了捏七郎的臉，滿眼都是笑意：“我的小七郎，舅舅可等到你回家了！雜貨鋪還留著你的房間呢，你也不去住！”

  七郎笑嘻嘻地說：“過兩天就去，還要去拜訪府學的同窗呢！”

  他微笑著給外祖母和小舅母見禮，喊了一聲“大舅舅”，至於其他人就全當透明了。

  大舅舅一家心裡不忿，覺得七郎小小年紀就是勢利眼，礙於五郎在也不敢說什麽。

  七郎跑回房間放帳本，看到小表弟、侄子侄女在這邊院子和熊大玩。

  趙義大聲說：“我舅舅說，他們山裡有竹熊，可以把熊大放到山裡去。”

  ……趙義是趙二郎和孫氏的孩子，孫家在西邊的山裡。

  趙棋摟著熊大的脖子：“才不放呢！么叔說熊大沾染了人氣，不能回山裡生活了。”

  趙義反駁：“可熊大長大了，要招女婿了。放它去山裡，再招一頭竹熊回來。”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要不要給熊大招女婿，看到七郎走進來，一起喊道：“么叔，你來說！我們再養一頭竹熊好不好？”

  七郎走過來，熊大懶洋洋的伸出爪子，算是跟七郎打了個招呼。

  “哪裡去再尋一頭竹熊？為了讓熊大有個伴，就去山裡抓嗎？”七郎擼了擼熊大的毛，對侄子侄女們說，“你們要是怕熊大孤獨……就訓練一下熊大，把它放回山裡。”

  孩子們一聽要把熊大放回山裡，又不舍了。

  趙義提議：“要不就放進山幾天，我們再去把它尋回來？說不定它就懷上小竹熊了呢？到時候我們就養一窩竹熊？”

  七郎也覺得熊大孤零零一頭熊有點可憐，但阿義的建議不太靠譜……熊大是被喂養長大的，進山遇到其他野獸沒有自保能力。

  “么叔，我聽五叔說，羌人現在被打老實了，我舅舅他們都可以進山了，我們也一起去好不好？帶上熊大去打野豬、野兔！”趙義拉著七郎的衣袖。

  七郎瞟了這二侄子一眼：“其實你就是想去山裡打獵！”

  趙義笑道：“有好玩的事，我想著么叔呢！帶上熊大，說不定它能幫我們打獵！”

  七郎看著胖嘟嘟的熊大，心道……這熊娃子不被人獵了就好了！
  不過，去阿義舅家玩似乎也挺有趣的？

  從前羌人還沒動亂時，阿義兄弟每年都去外祖家住一段時間的，聽阿義說他舅舅家在大山裡，蘑菇、果子、野兔、野豬什麽都有！
  “那行吧！你舅舅和表哥也要來吃席，等他們回家，我們就跟著一起去。”七郎心動。

  趙仁、趙琴也嚷著要一起去。

  七郎說：“那是阿義的舅舅家，問你們的娘，她同意就一起去。”

  他自己倒是沒想過要先征得周氏的同意……畢竟家裡大事他做主，去打獵當然算大事了啊！
  孩子們又一窩蜂地跑到老院子，鬧著要去孫家玩。

  張氏嗔道：“讓你們乾活就說要看書，去玩就那麽上心！”

  又說趙琴：“你也是大姑娘了，別跟著兄弟們玩，留在家裡學裁剪！”

  趙琴說：“么叔答應讓我去的！”

  七郎高聲回應：“我沒答應！”

  “么叔你不是最好的叔叔了！”趙琴怒道，“從今天起，五叔是最好的叔叔！”

  七郎慢悠悠走過來：“前幾天誰拿走我買的香澤、面脂、胭脂？”

  小孩子們笑鬧著，總算緩和了大人之間僵硬的氣氛。

  但周大通一家還是悶悶的吃完飯，像逃跑一樣的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賀氏才教訓兒媳婦曹氏：“你不是很會說話？怎麽又得罪人了？他家帶了那麽多東西回來，我還準備要兩匹布呢！”

  看老太太和顧芳兒身上穿的新衣，聽說都是趙家送的布，賀氏心裡火熱熱的。

  曹氏皺眉：“兩匹布算什麽？要是親事成了，我們才好要聘禮、謝媒禮呢！”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小賀氏“噗嗤”笑道：“你們曹家的女郎，也就阿寶這樣的傻小子娶罷了，還想攀趙家呢！”

  曹氏冷笑：“我曹家不怎麽樣，我有壓箱底的嫁妝。你們賀氏，就只有兩個爛包袱。”

  這下連婆婆也罵進去了。

  這一家子婆媳妯娌，險些就在路上打了起來。

  周大通、周強、周寶一起背著手快步走在前面，假裝沒聽到婆娘吵架。

  周強問：“爹，到阿福擺酒的正日子，我們來不來？”

  周大通哼道：“來，怎麽不來！天上雷公地上舅公，他再本事也是我外甥，我就要來吃他的！”

  周寶縮了縮脖子：“阿福的眼神怪嚇人的。”

  “殺豬宰羊的大肉菜你吃不吃？”周大通問，“反正到時候我們隻管吃飯，不看阿福的臉色。”

  周強和周寶想到好吃的又直流口水。

  這幾年，他們家也跟著種辣椒，可現在辣椒價格也不比頭兩年了。雖然掙到一些錢，但要一家人花用，又要贖徭役，也沒什麽剩。

  難得大吃一頓，是不能錯過的。

  周寶想著，又羨慕感慨：“阿福那小子，當了幾年兵就神氣了。早知道，我也去當兵好了……”

  到趙五郎升官宴這天，老趙家早早就起來燒水，殺豬這種事，也不用請人……趙家兄弟捆著肥豬，胡英子豪邁地揚起刀……手起刀落就把豬料理得明明白白。

  趙三郎和林氏主廚，把其他食材準備好。

  早食過後，來幫廚的小媳婦們也搬著桌椅、鍋碗瓢盆的來了，擠得整個院子滿滿當當、熱熱鬧鬧的。

  臨近中午，客人們也陸續來了……其中穿著錦緞乘著馬車來的郭彤，引起了一陣轟動。

  “額滴乖乖~~這就是郭家郎君？長得真雄壯啊！”

  “可不！比劉家二郎君還壯實呢！”

  “一看就是有油水的人家……”

  哥哥都長得那麽胖，妹妹還用說嗎？
  年輕人擠眉弄眼地笑道：“這一回接親，不會再把新郎壓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