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硝石各二兩,研磨成粉末……”七郎按著背熟的藥方,開始實驗“丹經內伏硫磺法”。
“裝進砂罐子裡,地上挖一個坑,把罐子放進坑裡,四周填土與地面齊平……”
不遠處,兩個小內侍旁觀小趙典簽煉丹、幫忙打下手。
這裡是晉王的別院,從前是長孫家的,晉王封王的時候,長孫家送了這個別院給外甥做禮物。
王爺讓趙典簽在這裡煉丹,小內侍都很詫異……王爺什麽時候癡迷丹道了?沒聽說過啊?
那就看這位年紀輕輕的典簽能煉出什麽來吧!
“把三個沒被蟲蛀過的皂角逐一點燃夾進鍋裡,把硫磺和硝石點燃,再放木炭進去炒……”
我炒!我炒炒炒!左右手齊上,請叫我“雙手小郎君”!
然後,“轟”的一聲,火光四射,煙土上湧,炸爐了!
“咳咳!趙典簽!你還活著嗎?”小內侍們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清理身上的塵土,大聲喊道。
七郎在炸爐的一瞬間,就抱著頭滾遠了。
他灰頭土臉的爬起來,拍著胸口說:“還好!孫神醫果然有經驗!”
把砂罐子埋在土裡,有土的阻力,即使炸爐也不會炸傷人。
然而火光四濺之中,別的影響就是不可避免的……煙塵散去,小內侍們看著七郎,不知為什麽想笑~~
哎喲!小趙典簽的頭髮被燒焦了!要不要告訴他呢?
第一場實驗,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為什麽會失敗呢?都是嚴格按照藥方上來的。”七郎困惑地自言自語,“難道是研磨得不夠細,還是炭的比例不對?”
回到休息室裡,小內侍端了水過來:“趙典簽,您先梳洗一下吧!”
七郎回過神來,客氣地說:“多謝田內侍!”
小內侍看了七郎一眼,抿著嘴忍著笑,站到了一旁。
七郎拿出一塊棉布巾準備洗臉,就看到了水中的倒影……天啊!他的頭髮!
“小趙典簽,要不我尋把剪刀,幫你把燒焦的頭髮修一修?”小內侍好心建議。
七郎想,不能這樣蓬頭垢面地回去,會嚇到先生和師姐。
“那就有勞了。”七郎客氣地說。
過了一會兒……
小內侍先幫七郎修了一些被火燎焦的頭髮,然後覺得左右不對稱,又把右邊長的修短一點……
然後,又發現左邊長了,那就再修一修?
又過了一會兒,小內侍看著七郎的頭髮,覺得自己闖了大禍,訕訕地說:“我想起還要去傳飯,我得先離開。”
說完之後,拿著剪刀一溜煙跑了!
七郎反應過來,連忙又跑到水盆邊,這倒影還挺清晰的……
但是,這個頭髮跟狗啃的似的,左缺一塊、右缺一塊的人是誰?
“幻覺!一定是幻覺!”七郎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水中的倒影沒有任何變化。
“小田子!你給我回來!”七郎悲憤地大吼。
此時此刻,再也維持不了風度,客客氣氣地喊“田內侍”了!
小田子隱約聽到七郎的喊聲,跑得更快了。
給七郎送飯的自然不是小田子了,換了另一個內侍。
他捧著食盒進門,看到七郎坑坑窪窪的頭髮,低著頭忍笑。
七郎瞟了他一眼,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內侍輕咳兩聲,安慰地說:“趙典簽戴個大一點的襆頭,過一段時間頭髮就長出來了!唉,您都是為了替王爺煉丹,才有此一劫。”
七郎精神一震,對!他都是為了王爺!
所以,工傷賠償是必須要!
“多謝高內侍提醒。”七郎恢復了一點精神,然後看向食案,發現全是素菜……
“為何沒有肉?”七郎狐疑地問。
高內侍說:“廚房的人聽說典簽您在煉丹,傳說道士煉丹是要沐浴齋戒的,若是食了肉,恐怕對神仙不敬,容易炸爐。”
“胡說!”七郎正色道,“神仙也是愛吃肉的!否則祭神的時候為何要三牲、五牲的呢?這個我比你們懂!”
高內侍一想,是這個道理。煉丹,趙典簽是專業的。
於是又跑了一回,端了一隻烤雞來。
七郎不習慣讓人服侍的,見飯菜分量多,豪邁地撕了一隻雞腿給高內侍,問:“小田子跑哪裡去了?他幫我剪了這麽個頭髮,不用解釋一下嗎?”
雖然相處不久,高內侍也知道七郎是個隨和的人,笑道:“他說怕典簽你生氣,躲在廚房裡吃飯。”
七郎沉默一瞬,接著問:“他以前給人剪過頭髮嗎?”
高內侍搖頭:“我們兩個被安排到別院這裡來,尋常難見貴人一面。不過是乾些灑掃之類的粗活,剪頭髮這種事,並沒有做過。”
在別院的內侍、宮人,都是沒有後台的,也到不了貴人面前。
他們聽說趙典簽奉命來別院煉丹,主動跟管事提出來侍候,本來還想著借此出頭呢。
可是,趙典簽第一次煉丹就炸爐了……果然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
七郎聽明白了,他是小田子這個菜雞理發師的第一個客戶。
“事已至此,我還能怎麽樣?”七郎鬱悶地說,“你幫我轉告一聲,不用躲!我們下午還做實驗!”
高內侍驚訝:“還做?趙典簽……你煉丹不用選良辰吉日的嗎?會不會是時辰不對?”
七郎:……你在教我做事?
但是想一想,小高這說法也有點道理。說不定是他放藥材的姿勢不對?
要不還是進城問一問孫神醫?
七郎吃飽飯,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戴了一頂大襆頭勉強把一頭碎發遮住。
進城時倒是一切順利,可到了孫宅外面,他猶豫了……萬一遇到唐璿怎麽辦?
他現在這個造型,不太想被熟人看到。
但來都來了,進肯定是要進去的,做了好一會心理建設,七郎走了進去……
前面幾個護衛很是眼熟……是滕王身邊的人?
滕王也在?!
七郎就想轉身離開,滕王已經笑著從屋裡走了出來:“是趙全來了?聽說你煉長生不老藥去了?”
七郎硬著頭皮給滕王行禮,不知是否頭低得太低,太大的襆頭就這麽掉了下來……
一頭狗啃一般的凌亂碎發在風中顫抖。
“殿下,你不要笑。”七郎幽怨地看著滕王。
可這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哈哈哈~”滕王捂著肚子笑道,“趙七郎,你又想出家做和尚了嗎?”
孫神醫跟著走了出來,他就很厚道,只是微笑:“小郎君是炸爐了吧?老夫當年研究火藥,也常常炸爐的。”
七郎:……他當初想到孫神醫狼狽的樣子,還偷笑呢。
他錯了,真的!萬萬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