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原石，在切開之前，誰也不知道裡面的品相如何。

  比如著名的和氏璧，和氏得了原石，獻給厲王。相玉的人認為這是一塊石頭，厲王大怒命砍掉和氏的左足；武王繼位，和氏又去獻玉石，還是被認定為石頭，武王又命砍掉和氏的右足……

  實在是慘。

  但七郎還是美滋滋的，五哥說撿了兩袋回來，總有那麽一塊能開出好玉石吧？
  七郎發表了自己的觀點：“管它品相怎麽樣，反正是撿來的！打的野雞比家養的香、搶來的媳婦比娶的美，撿玉石也是一樣的道理！”

  趙家兄弟：“……么弟懂的就是多。”

  趙仁和趙義年紀稍大些，也都震驚地看著七郎……你叔叔還是你叔叔的，連搶媳婦都曉得，比他們出息多了！

  七郎笑嘻嘻的，全當哥哥們誇獎他，順手反誇娘和嫂子們做的肉香。

  老趙家做野豬肉，的確是有秘訣的。

  周氏得意地說：“想要野豬肉不臭，得先用淘米水浸小半天。野豬基本沒有肥肉，又結實又韌，加了調料，要大火轉小火慢慢燜燉，燉得軟爛了才好吃。以後你們幾個娶了媳婦，也教她們。”

  趙五郎和趙六郎都期待地應了，想著媳婦給他們洗手做羹湯的場景……七郎和趙仁、趙義也跟著點頭。

  滿滿的一桌菜，除了爛燉野豬肉外，七郎最喜歡的酸菜兔肉。

  酸菜，《周禮》中稱之為“菹”，是一種歷史悠久的美食。

  趙家的酸菜是自家醃製的，在趙三郎的麻辣燙鋪子裡給客人佐餐。

  兔肉吸收了酸辣的醬汁，變得開胃可口，不知不覺間，就吃得肚子圓鼓鼓的了。

  “兔兔就是好吃！”七郎滿足地喟歎。

  嫂子們看他吃得高興，笑問：“是家裡的菜好，還是京裡的菜好？”

  七郎堅定地說：“當然是家裡的菜好！”

  趙五郎笑道：“那是我們么弟實在！我聽人說，京中有些貴人吃的一道菜，叫‘靈消炙’，用喜鵲舌和羊心尖烹製而成，做一道菜，就不知要殺多少隻喜鵲和羊。”

  周氏聽得直念佛：“造孽哦！七郎，你可別去吃這樣的菜！人要惜福，過頭了就會有報應。”

  七郎讚同：“娘放心，我從來不去貪這個新鮮。”

  周氏從這個事，又想到神佛：“五郎出征的時候，我常去杏花村道觀求平安符，求了整整二十個平安符，保佑得我五郎平安回來。明天送兩塊肉去給清遠道長，感謝神仙。”

  七郎想到小桃子和小李子這兩個小道士，興致勃勃地說：“我去送！”

  他交遊廣闊，從種地的到做買賣的，從道士到和尚，都是他的小夥伴。

  每一次出遠門回來，都會去小道觀探望小道士。

  第二天，七郎提了兩塊肉到小道觀。

  這兩年天明村和杏花村的村民日子都過得好了，小道觀也比往常多了一些香火。

  清遠老道士見到七郎，很是高興：“小全子又回來了，聽說你神通又精進了，我正想去尋你論道呢！”

  七郎說：“老道長，你要論道就該到京城去。我前些時候見到了妙應真人孫神醫，和他論了一番生死之道，頗有收獲。朝廷給他賜了宅，就在京兆府官署旁邊，要尋他也容易了。”

  清遠道士一聽孫神醫的名字，頓時雙眼放光，連籃子裡的野豬肉都顧不上了，拉著七郎到一旁說話。

  “你真的見到了妙應真人？”清遠道士問，“聽說他著有《千金方》，是從神仙處得到的，你見過嗎？”

  七郎搖頭。

  清遠道士跌足歎息，隨即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孫神醫的神奇事跡……雙目發亮，神色激動，一看就是孫神醫的擁躉。

  ……傳說前朝時，天下大旱。有胡僧在昆明池求雨，七日縮水數尺。

  這日有老人拜訪孫神醫，自言是昆明池龍，不降雨不是它的錯。如今胡僧威脅它的性命求雨，求孫神醫救命。

  孫神醫說，知道昆明龍宮有仙方三十首，你傳給我，就救你。

  老龍為保命，將這天帝所傳的仙方給了孫神醫。然後孫神醫破了胡僧的法術，胡僧羞憤而死。

  清遠道士神往地說：“妙應真人遂著《千金方》，若得一見這仙方，長生可期矣！”

  七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有種微妙的熟悉感。

  同樣的配方、同樣的操作！

  道士做起宣傳來，這套路跟和尚的俗講異曲同工啊！

  “老道長，妙應真人親口說，長生不老藥，他不曾聞。”七郎不忍打擊清遠道長，斟酌地說：“我覺得《千金方》就是他畢生所學編寫的醫書，跟什麽昆明老龍無關。”

  清遠道長著急地說：“你說是假的？天下道門都是這麽傳的！別人不信，小全子你應該信，你也是有神通的人啊！”

  七郎想了想，神棍不好拆神棍的台，那樣不禮貌……含糊地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吧。”

  清遠道士目光灼灼，突然對七郎行了一禮……

  七郎連忙避開：“道長這是做什麽？”

  清遠道士真摯地說：“我想把小桃子和小李子托付給你！我參悟道經半輩子，也不得寸進。請你帶他們進京，若能拜見妙應真人，得一兩句點化，就比跟著我強多了！”

  小桃子和小李子在一旁，正琢磨著怎麽煮野豬肉，聽到清遠道士的話，驚訝地說：“師父，你不要我們了？”

  清遠道士歎道：“若是沒有機緣便罷，妙應真人的行蹤就是你們的機緣！”

  小桃子和小李子曾聽七郎說過京城的事，對繁華的長安很是向往。也惦記著七郎曾經說過的，七郎做宰相，他們做國師……

  可是，他們舍不得師父。

  “師父，你跟我們一起進京吧！”兩個小道士拉著老道士的袖子。

  清遠道士搖了搖頭：“為師老了，近來時常夢見你們師祖，不能陪你們長大了。”

  他看向七郎，說道：“我看兩個孩子還有些悟性，不忍耽誤了他們。這裡有幾本道經，是長輩傳下來的，都送給你，請你念在童年交情的份上收留他們。”

  小桃子和小李子已經雙眼淚汪汪，哽咽不能語，他們聽出了師父話裡的意思……

  七郎微微皺眉，他懷疑在他來之前，老道士就想好了要把小道士托付給他。

  提及孫神醫，只不過是一個契機。

  那這兩個小道士，要不要收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