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的目光快速掃描,在上千種琳琅滿目的祭品中環顧了兩三次,突然回頭朝後面喊:“小老頭子!”
在走道的最深處突然傳出了回復聲:“哎。”
“出來!”
由於老板娘肥碩的身材將我們的視線完全擋住,我們根本無法看到她身後的人,等到那個身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時,又是讓我們大吃一驚。
老板娘身後肩膀處出現的應該是她的老公,此人清臒奇瘦,兩腮邊似乎都沒有什麽肉了,眼球突突的,但是皮膚很白,穿著像是祭品一樣花花綠綠的沙灘褲和背心,被老板娘叫出來後,老板娘伸手指著我手心攥的東西,讓他找出來。
亦萱則站在店外朝內窺探,似乎很驚奇剛才老板娘坐的地方怎麽能多呆一個人,老板娘一起身後,她的位置地下就是一個淤泥裡掰開的石頭,剩下一圈光滑的槽了,估摸著店裡最深處應該是一件庫存小暗室,男老板從裡面剛出來的。
“你看那是不是我們店裡賣的?!”胖老板娘在指揮小老頭子。
男老板端倪半晌,終點點頭:“你們等一下。”
自己爬進了祭品堆中搗騰,一會兒便拿出了與我們樣品一模一樣的原品。我一看,原來是一件顏色鮮麗卻很土氣的花粉飾紙衣。由於紙衣最初的紙是層層疊疊地壓在一起然後剪的,拆開出來至少有五六件銜接在一起。
我想了想問:“老板,這種紙衣最近來買的顧客你有沒有注意到是哪些人專門來買?我是說每次來都是買這種紙衣的。”
男老板也是想了想,這才說道:“嗯……我們這女紙衣不是很暢銷,人家說這種花色很土很老,都是買一些最近流行的紙衣了,這種也只是思想比較保守的人來買,不過要說最近來買這種衣服的人我也記不太清了……”
老板娘突然插上話:“喂,你們是來買祭品的還是來打探消息啊?我們這祭品店一年四季都在開業,不止是清明節和七月十五鬼節銷售,甚至連春節和中秋五月端午九月九還有開追悼會的都會有人來買,這麽多顧客我們怎麽會記得?”
亦萱趕緊打圓場:“哦,這位大姐,請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知道專門來買紙衣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呃……我們這裡有一座祖墳,因為前輩去世後,兒女們鬧了矛盾,每次祭掃的時候都是各自來的,後來發展到六親不認,然後兒女們失散了,十幾年不見,生死未卜,但是每年某個時間都會發現祖墳上有燒剩下的紙灰,所以我們知道失去消息的另一方一定時不時來這裡祭掃,我們知道她還經常來這裡,就是故意避開我們,所以……”
男老板比較有人情味,聽完亦萱編的故事,感概說:“哦,這樣啊,哎……聽起來真是為難的樣子……”
我挺佩服亦萱的隨機應變能力,忍不住朝她投了一個讚許的目光。隨即查看老板娘的眼色。老板娘也皺了一下眉頭,說:“要說最近的……”
“是一位老婆婆……”
我很激動,趕緊提示他們回憶一下這位老婆婆長什麽樣子。
“那老婆婆髒兮兮的就像是路邊拿著一個破碗擺攤乞討的那種,眼睛皺褶眯得厲害,頭髮摻雜半白,微微佝僂,偶爾主拐杖,她左耳邊掛有一個生鏽的耳墜,好像金屬已經是和耳垂的肉長在一起了,哦,她的左耳耳垂下面就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一顆黑痣還是什麽……嗯……每次來我的祭品店裡都只要這一種紙衣,其他的祭品可能也買,但是少不了的就是這種花紙衣。”
“那你們有沒有大概知道她每次回去的時候都是朝哪個方向走呢?”
“這個啊?”男老板伸手朝一個方向一指,說,“每次她來的時候我都是看到她從那邊走過來的,那邊是鹿苑區吧,不過在鹿苑區有幾個垃圾中轉站,很多撿破爛的都在那邊露天住著,恐怕是一些乞丐的之中之一。只是她每次來都穿著很乾淨節儉的衣服過來,我沒有看到她身上有撿破爛的味道。”
“太感謝你們了……呃,祝你們生意興隆啊……”我打圓了幾句,連番告謝,答案很明了,我決定和亦萱朝鹿苑區方向尋覓過去。
因為在湖邊燒紙是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如果老婆婆真的住在鹿苑區一帶,我們就有希望能將她找出來。對於胖老板娘描述的,可能老婆婆的面貌特征在我們的印象中很抽象,但是她強調了老婆婆的左邊耳垂有一條生鏽了可能和肉長在一塊了耳墜,而且還是發黑了如黑痣一樣的顏色。就這點特征,能找到她應該是沒問題的。
鹿苑區離這裡不算遠,十幾站公交的路程牌。我們總算來到了鹿苑中路,這裡一大片都是鹿苑區,在街邊上看了地圖,同時打聽路人,選擇了一方流浪者最多的而且也是最大垃圾中轉站的胡安街奔去。
這邊人煙很少,走動的都是一些垃圾中轉站的工作人員,而且這一帶的空氣很不好,有點郊區外的感覺。
我們在街尾發現了一片流浪者和撿破爛者的貧民窟,那裡有零星的流浪者搭棚生活,一看棚內的生活用品,很多都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問了幾個人,其中有知道是有一位老婆婆住在附近的,我們按圖索驥去了那老婆婆的家裡,正是位於逐星橋的下方。
到了目的地逐星橋馬上引入我們的眼簾,而且還有一些茂密的樹木長在橋旁,我發現這裡根本算不上一個家,很像是隨意用各種破布爛木板搭成的一個臨時的住所,因為氣候問題,下面的流水溝已經差不多乾涸了,在橋墩兩側下方有個很大的建築凹槽,正好能人在裡面睡,露天的一側則用尼龍袋子和竹片達成遮擋陽光和雨水的擋板,開口有個堪堪能通過人彎身鑽進去的門。
亦萱拉住我,激動地指著橋旁的幾棵樹說道:“是槐樹!是槐樹!”
我仔細看了看,還真是槐樹,而且是金葉刺槐!
好幾顆金葉刺槐樹上都綁著一些紅色的絲帶,絲帶上面蘸有奇怪的液體,不過都乾透了。詭異的是,每個樹的一側都有枝葉被折斷的痕跡。而且樹根下澆有很臭的東西,還引來了不少飛舞的小蟲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隱約心裡湧起不安的感覺,想起上次我們在葬魂湖邊上撿到的槐樹葉子,不由得讓我聯想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傳說有用屍液來澆槐樹的,那麽槐樹成長之後每一張葉子都有鬼氣。也不知道那臭烘烘的是什麽東西。
橋墩下一段的搭棚已經壞了,估計沒有人住,但是橋的另一端搭棚還是好的,那裡應該就是那老婆婆的住處吧?我感覺空氣很不好,因為逐星橋下方的流水已經差不多乾涸了,沒有什麽水流過。淺淺的,水面上都是浮遊物和水草。這裡貌似一個臭水溝,有很多垃圾丟棄在下面,漂浮著,這是一條殘橋。
亦萱先走上了這條橋,我也踏了上去,我有些懷疑橋面隨時要往下塌,我們就兩人走路居然引起了輕微的共振。看來已經是好多年代前的拱橋了,看橋面和橋墩,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跡,雖然是石頭砌成,但是歷史悠久程度難以根究。
亦萱突然說她的膝蓋很重,而且很酸痛。我立即警惕了起來,忙拉著亦萱快速往後後走。
“幹嘛走這麽急?”亦萱奇怪了。
“老拓跟我說過橋的一些忌諱,女孩子上橋時如果感覺到腳沉重,很難挪開步子,甚至膝蓋痛,這是不祥的。”我說,“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年代已久的舊橋上。”
“這不正常嗎?”亦萱停了下來,彎下腰捶了錘膝蓋,“可能今天咱們一直走路,我有些累了吧。”
“不是這麽簡單,如果你今天體質虛弱,那麽就得注意了,曾經有孕婦經過一座老橋,她覺得橋附近的風景不錯,讓自己的老公幫她拍攝幾張照片,在橋上擺了幾個姿勢後,她就覺得渾身酸痛,尤其兩腿像是灌了鉛一樣舉步維艱。最後是他老公背著她走下來。”
亦萱聽罷,不以為然說:“這也沒有什麽啊,內虛的人就是容易累而已,可能那名孕婦患有低血壓。”
我搖搖頭:“你知道他們去曬完相片,看到拍下的照片都是什麽嗎?”
“什麽?”
“在老橋上面,有孕婦的每張相片上都出現了恐怖的畫面,她的兩腿下有一批面目猙獰的小鬼正緊緊地抱著她的兩膝蓋,有些都爬到她的肩膀去了,她的兩條腿像是纏了一批小猴子,有些小鬼還拚命地朝她的肚子下鑽進去……這批小鬼都是在橋下的河流溺死的,看到有孕婦過來,都爭先恐後地想鑽到孕婦的肚子裡投胎呢。”我正經地說,“指不定每條老橋下都蟄伏著一批等待投胎的溺死鬼。”
亦萱先是心底遺憾,表情驚駭,忙四處看了腳下,然後自我解嘲道:“聽起來好詭異,但是你說的是一名孕婦而已,我不是孕婦啊,應該沒有小孩子抱著我的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