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目擊者廣仁

  男屍徹底不動之後，我才松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廣仁說道：“孫德勝和尹白他們應該都是被你製住了吧？”

  廣仁看了我一眼，有些譏諷地笑了一下，說道：“製住？注意一下你對我說話的語氣。”說著，他回頭看向牆外說道：“這裡面已經沒事了，你們幾個還不進來嗎？”

  他的話剛說完，牆洞口位置就探出一個胖腦袋，衝我齜牙一笑，說道：“辣子，對不住了，本來我還勸廣……大方師來著，不就是學本事嗎，咱們慢慢來，老吳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不過大方師聽不進去，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啊。不過話說回來，辣子，剛才你那一下子也真是乾淨利落，一劍就擺平這個什麽將屍了，就算是老吳，最多也就到這種地步而已。”

  我沒好氣地看了孫胖子一眼，說道：“起碼你們在外面說上一兩句，給我點暗示，知道你們那邊沒出什麽事也好啊。”

  孫胖子看了一眼距離我不遠的廣仁，說道：“我倒也想啊，不過大方師就在我們旁邊，他老人家看著，誰敢亂說話？辣子，大方師對我們幾個，可不像對你那麽客氣……”

  說話間，孫胖子他們連同尹白從牆外再次走了進來。進來後，他們的目光控制不住地時不時朝白玉棺材那邊看兩眼，唯一一個目不斜視的就是黃然了，雖然他依然和孫胖子他們站在一起，但他的注意力始終在廣仁的身上。

  向廣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黃然說道：“廣仁先生，我們再次見面，也算是有點緣分了。有幾件事情，我們心裡一直不明白，廣仁先生見多識廣，還希望廣仁先生能不計前嫌，告知我們一二：這裡到底是誰的墓葬？上面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鬼面猿？這口白玉石棺槨裡躺著的又是誰？”

  廣仁對頭髮花白的黃然並沒有什麽好印象，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著黃然笑眯眯的樣子，廣仁歎了口氣，慢悠悠地說道：“你們也真是有趣，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就有膽子闖進來。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時趕過來，你們幾個還能有命出去嗎？”

  廣仁這幾句話說得孫胖子一撇嘴，臉上流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我明白孫胖子的意思，其實剛才已經製住了這兩具男屍，要不是廣仁突然出現製住了尹白，再把這兩具男屍放進來，我們也不會遇到這麽刺激的事情。當然，這話只能在心裡想想，也沒人敢對廣仁說出來。

  見我們都“默認”了之後，廣仁看了一眼白玉棺槨的位置，繼續說道：“今天我的心情好，教你們點東西。棺材裡躺著的是西周時期的燕國國君，也是方士一門首任大方師燕哀侯的女兒。這位公主隻活到了十七歲，當時燕哀侯正處於渡劫升仙的關鍵時期，也是由於公主的死分了神，最後雖不至於形神俱滅，但也失去了肉身，孤魂野鬼一般藏了起來。”

  說到這裡時，廣仁的眼神有些迷離，好像當年燕哀侯的事情他也參與其中，廣仁的思緒仿佛回到了當年。片刻之後廣仁又恢復了正常，他微微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燕哀侯的肉身雖然消亡，但他的余威還在。本來這座陵寢是要埋葬周室王族的，剛巧那位王族的後人因為謀反未遂，被周天子褫奪了爵位和封地，自然也就失去了埋葬於此的資格。這座陵寢就被周天子當作人情送給了燕國，埋葬了這位燕國的公主。因為這位公主是燕哀侯最愛的女兒，繼任的燕國國君就在燕哀侯留下的遺物之中，挑選了一些留在這裡陪葬了。”

  我接著又問道：“那麽這兩具將屍呢？他倆和埋葬的公主是什麽關系？”

  廣仁扭頭看了我一眼，有些嘲諷地說道：“還以為你會問這兩具將屍的出處，想不到你倒是對八卦的事情更上心一點。”

  我被他說得臉一紅，本來想辯解幾句，但廣仁沒有給我這個機會。他看了一眼兩具男屍的屍骸，繼續說道：“‘將屍’這個詞隻用於這兩人，出了這座陵寢，再沒有任何人配得上‘將屍’這兩個字。這兩具將屍生前一位叫作博魚，一位叫作晏護，他們都是燕國的將軍，而且都犯過死罪，因為這位公主的求情，才被赦免了死罪，兩人重獲新生之後，自願降為家奴，守在公主身邊。

  “這位公主死後，本來準備安排他們看守陵寢，但他們自願陪葬，還選擇死後讓人在他們的屍體裝上機括，在陵寢裡繼續守護公主。他們身上的機括與公主的白玉棺聯系在一起，只要有人觸動了白玉棺材，他們就會‘醒’過來，行使他們的護衛使命。雖說當時陪葬之風盛行，但像他們這樣生前做過將軍，並且自願陪葬的，古往今來也就他們二人而已。”

  廣仁說話的時候，孫胖子就一直眯著眼睛看著他，等廣仁說完，孫胖子馬上接著問道：“廣大方師，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你神通廣大我們都認，但也不會神通廣大到這種程度吧？不是我說，這些事情怎麽好像你親身經歷過似的。”

  廣仁微微一笑，說道：“當年博魚和晏護死後，給他們兩個安裝機括的十數人中也有我一個。只不過機括總閘的位置我並不知道，我也沒有興趣去打聽。”

  說到這裡，廣仁頓了一下，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當年我幫助他們成為‘將屍’，現在又是我親手結果了他們。如果我不是方士道的門徒，恐怕真要信了沙門中因果的說法了。”

  廣仁的說法讓我大吃一驚，雖然我知道廣仁是活了很久的人，但也想不到西周時期他就已經是方士了，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他就經歷了一大半，這就是白頭髮的好處嗎？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黃然又開口向廣仁問道：“廣仁先生，那上面的鬼面猿呢？這裡是西周時期的墓葬，為什麽會有南北朝時期才誕生的鬼面猿？”

  廣仁對黃然的態度明顯不如對其他人，聽了他的話之後，語調有些低沉地說道：“洪武年間，當時有個人不知道怎麽想的，竟將一對鬼面猿扔到了這裡。這麽多年來，這對鬼面猿在此繁衍生息，子子孫孫的，已有上千隻後代，把這裡竟然變成了鬼面猿的天下。”

  “上千隻？”孫胖子聽了之後直吐舌頭。我們幾個都是吃過鬼面猿苦頭的，三五隻鬼面猿已經把我們弄得狼狽不堪。要是上千的話，恐怕就連廣仁也只有選擇逃命的份兒吧……說完這裡的事情後，廣仁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變了一種語氣說道：“這裡的事情都說完了，現在該說說你的事情了……”

  這幾句說完，廣仁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在他的笑聲中，我聽到了些許的無奈。笑完之後，廣仁才對我繼續說道：“本來想讓你跟在我身邊兩年，這兩年我讓你脫胎換骨，就算比不上火山，也比楊梟之流要強上許多，可惜現在時機還是未到，我只能用你把火山換回……”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頭頂上響起一陣巨大的爆炸之聲。

  廣仁皺了皺眉頭，抬頭向洞頂看去，看了片刻，廣仁的臉色就變了。

  就在廣仁抬頭向上看的時候，爆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來。開始還只是在頭頂上響起，但沒過多久，爆炸聲就由上至下，最後竟然在這座主墓室的盡頭響起來。雖然聽起來還有點距離，但已經能感覺到這一聲一聲的爆炸聲，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廣仁看向爆炸聲傳過來的位置，突然反應過來，對還在白玉棺材旁站著的孫胖子他們喊道：“快把棺蓋蓋上！”

  這時候，孫胖子也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在廣仁說話之前，他有些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

  罵完之後，已經開始張羅著和黃然、蕭和尚他們一起把棺材蓋重新蓋好。

  就在孫胖子他們將棺材蓋重新蓋好之後，爆炸聲也越來越近。

  這時廣仁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他的手腕一翻，剛才將男屍釘在地面上的罰劍出現在他的手中，廣仁倒轉劍柄，將罰劍遞給了我，說道：“你自求多福吧……”

  他的話剛剛說完，就聽見孫胖子喊道：“別磨嘰了，先回到上面，鬼池子能擋一下。”

  說完這句，他們幾個已經出了洞口，發瘋一樣向外面跑去，廣仁看我一眼說道：“你跟他們走，我替你們擋一下……”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見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在墓室外面響起，隨後墓室的主牆瞬間坍塌，剛才和我們分道揚鑣的刁元龍和他的四五個手下，出現在坍塌的洞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