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盲陣
  好不容易說服了頓珠和桑吉，這頓飯也接近了尾聲。我們幾個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頓珠和桑吉還留在餐廳，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灌青稞酒，好像今天晚上不把自己灌醉的話，明天就沒有勇氣帶我們去同佛寺附近。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這幾年已經適應了白頭髮的狀態，現在冷不丁被打回原形，渾身上下都覺得別別扭扭的。在床上折騰了半宿，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小時。

  第二天我被孫胖子一個電話叫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從房間裡出來時，孫胖子他們已經吃完了早飯，在酒店大堂等著了。

  一群人等著，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吃早飯，在酒店外面的小超市裡買了點麵包、榨菜什麽的，在車上隨便墊了兩口。

  半個小時後，汽車在一片白雪皚皚的山腳下停下來，除了頓珠和桑吉之外，我們每個人都背著黃然事先準備好的旅行背包。在車上的時候，我就檢查了一遍背包裡的東西，裡面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除了登山用的繩索之類的工具之外，還準備了軍用的密封口糧、食用水；各種各樣的藥片和治療凍傷的藥膏，甚至還有預防迷路的路標，以及幾個奇奇怪怪的金屬支架。

  上山之前，黃然從他的背包裡掏出一支只能容納兩發子彈的短管獵槍，他將獵槍以及一盒霰彈槍子彈一起遞給了我，說道：“辣子，這個你拿著，這山上的野獸多，一旦遇到野熊、野狼什麽的，就靠你了。”

  他把獵槍遞過來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先不說我和孫胖子都帶著手槍，就說我們身邊還守著一個楊梟，還會有瞎了眼的野獸來惹我們嗎？不過黃然遞過來的槍也不能不接著，我接過獵槍，將它插在背包上面。

  頓珠和桑吉帶著我們沿著一條已經完全被大雪覆蓋的小路向山上行進，因為大雪已經沒過了腳脖子，道路異常難走，我們幾乎都踩著頓珠和桑吉的腳印往前走，以防一腳踩空，掉到雪洞裡面去。

  我們在頓珠和桑吉的帶領下，在雪地裡走了三四個小時，到了一處山洞附近，準備到裡面吃點東西，順便短暫休息一下。沒想到的是，還沒等我們走進山洞，楊梟突然停住腳步，說道：“等一下，洞裡面好像有人……”

  楊梟這句話說完，黃然也好像發現了什麽情況，他的手開始習慣性地向腰後摸去，我知道他那兒也有一把和孫胖子一模一樣的短劍。

  他們倆這是發現什麽了？我向黑漆漆的山洞裡看了幾眼，但自從白頭髮變黑了之後，我原來天生的天眼也跟著一起消失了，本來一眼能望到底的山洞裡面，現在竟然什麽都看不到。

  楊梟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探頭往洞裡面看了一眼，立刻回過頭來，朝我們招了招手，說道：“不用緊張了，是一個死人。看樣子是一個背包客，迷路凍死在洞裡面了。”

  我們這才放松下來，走上前看時，只見一個身穿登山服的背包客坐在地上，背部斜靠在離洞口不遠的洞壁上，早已經死去多時。

  背包客三四十歲的年紀，他的面上已經結滿了冰碴子，整個身體也被凍上了，和靠著的洞壁粘到了一起。在他身前很近的地方，還有一處早就熄滅的火堆遺跡。

  孫胖子咂巴咂巴嘴，歎了口氣，說道：“這些背包客也真是，什麽地方越危險，他們就越喜歡去。不是我說，沒那個本事，就不要瞎那什麽亂鑽，現在好了，把自己的命都給弄沒了。”

  我們本來還想挖個坑將這個背包客埋葬了，但四處的地面都凍得結結實實的，我們又沒帶挖坑的工具，隻好暫時作罷。同時，因為在山洞裡面發現了死人，我們也沒了在此休整的心情。一行人從山洞裡面出來，繼續往前出發。

  走了半個小時，路邊又發現了一具背包客的屍體，看來這昆侖山還真是探險的聖地，吸引來的背包客還真不少。繼續往前走，又陸續發現了兩具屍體。就這麽又走了兩個小時左右，前方的路越走越偏僻，在前面領路的頓珠和桑吉停住腳步，兩人對視了一眼，在原地轉了一圈，接著又用藏語交流了一通，溝通完之後，臉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迷茫表情。

  黃然走到他們身邊，低聲問了他們幾句，兩人連比帶畫衝黃然說了好一通。說完之後，黃然和他們兩個一起走了回來，對我們說道：“事情好像有點不對，頓珠和桑吉說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走到過這裡，他們還說整座昆侖山峰他們都走遍了的，根本沒有現在這個地方。所以現在連他們也鬧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走了。”

  這話說得我們幾個都一愣，孫胖子問道：“這地方不是他們哥倆帶我們走過來的嗎？這也沒走太長時間呀，難道這麽快就走出昆侖山地界了？”

  頓珠用普通話回答道：“這樣的情況我們也第一次遇到，具體什麽原因我們不知道，但是我們敢確認，昆侖山峰裡絕對沒有這樣的地方。”說到這裡，頓珠回頭衝桑吉說了一句藏語，像是在跟桑吉確認，桑吉聽了，朝我們重重點了一下頭。

  看他們的表情也不像是說謊，現在這兩個靠昆侖山吃飯的藏民都認不出來這裡是什麽地方，黃然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瞳孔猛地一陣緊縮，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當下朝我們喊道：“不對！順著腳印往回走，快點兒……”

  黃然說話的時候，楊梟也想通了究竟出了什麽事情，他先一步踩著自己的腳印，朝來時的方向快步走去，我和孫胖子緊緊跟在他們後面。幸好這裡是雪地，我們來時的腳印還清晰地印在雪地上，這麽一路向回走去，應該不用太長時間就能回到之前那個山洞附近。

  沒想到的是，我們幾個原路往回跑了半天，眼前的路突然變得熟悉起來，再往前走了沒多久，就看見路邊倒臥著一具背包客的屍體。這具背包客的屍體我們認識，正是從山洞裡面出來走了半個小時之後遇到的第一具背包客屍體。眼見我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時，我們都停住了腳步，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怎麽又回來了！”孫胖子大喊了一聲，他不好直接衝頓珠和桑吉發脾氣，這話是衝找頓珠和桑吉來帶路的黃然去的。這時候黃然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他沒有說話，走到路邊的屍體旁，看著地上的屍體，兩條眉頭都快擰成一條線了。

  見黃然沒有答話，孫胖子幾步跑到楊梟面前，說道，“老楊，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不是我說，怎麽我們繞了一個大圈之後，又回到這裡來了？”

  楊梟在原地轉了幾圈，看了看周圍的景象，這才皺著眉頭說道：“我們不小心走進盲陣裡面了，布陣的人是個高手，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孫胖子一向都是隻注重結果，不關心過程。他看著楊梟說道：“老楊，盲陣不盲陣的以後再說，你現在能不能指條明路，我們該怎麽出去？”

  聽了孫胖子的話，楊梟扭頭看了一眼路邊屍體的位置，又看了看屍體附近的分岔路口，頓了一下，說道：“盲陣千變萬化，沒有固定的套路，前面兩個分岔路，走對了就能從這裡出去，走不對的話，就要跟路邊的這位背包客一樣，永遠留在這裡了。”

  “有分岔路，那還不容易嗎？”孫胖子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說道，“我們分成兩隊，第一隊隨便找一個分岔路口走，第二隊就在這裡等著。之前我們發現第二具背包客屍體是在半個小時後，半個小時後如果第一隊沒有發現第二具背包客的屍體，就說明他們選擇的路是正確的，剩下的人跟第一隊走同一個分岔口；如果半個小時後第一隊發現了第二具背包客的屍體，那第一隊就通知我們並原路返回，剩下的人就一起走另外一條分岔路，反正有一條路是正確的。”

  “沒有那麽簡單。”這時候，黃然也湊了過來，他衝孫胖子苦笑了一聲，說道，“大聖，盲陣也叫作迷宮陣，它有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場景，再走的時候即便沒有看到背包客的屍體，也並不表示選擇的分岔路就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