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蕭和尚請客

  回到岸上，已經看不見歸不歸和任叁他們了，上善老和尚懶得走路，說不得又寄居到我身體裡面了。轉了好一大圈，終於找到了孫胖子的車，這幾天勞累過度，本來想在車裡眯一會兒的，但孫胖子醉醺醺的，讓他開車八成就開海裡面去了。無奈之下，我把孫胖子扔在後座，自己硬著頭皮駕車開回首都。

  好不容易把車開回到黃然家，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整個身體就像被灌了鉛，挪幾步都覺得特別吃力，頭也漲痛得厲害。我顧不得叫醒還在後座呼呼大睡的孫胖子，腳步踉蹌著回了自己的房間，也懶得梳洗，倒到床上便睡過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我迷迷糊糊地打開了房門，就見孫胖子和蕭和尚兩個笑眯眯地站在我房間門口。

  有一段時間沒見蕭和尚了，聽說前陣子他攬了個活，只不過蕭和尚沒有把握自己單乾，便把二楊一起叫去了。看他笑嘻嘻的樣子，八成活已經完事了。連二楊的出場費都付得起就說明這是個肥活，再看蕭和尚現在的樣子，指不定他收了多少錢。

  蕭和尚和我爺爺論哥們兒，雖然嘴上不說，他也是拿我當親孫子看的。見到我以後，蕭和尚嘿嘿一笑，說道：“小辣子，穿衣服出去，最近我多少賺了一點，也不能老讓你們兩個小輩請客，今天我來。還是咱們以前老去的那家砂鍋居，今天都敞開了吃，不吃到吐誰都別想回來！”

  蕭和尚要請客？我第一個反應是聽錯了。認識他這麽多年，在老家的時候從沒見他請過客，後來到了首都，倒真請過一兩次客。說出來我都替他不好意思，每次請客都在他家裡，酒水基本上都是我和孫胖子帶去的。再有一次，還是在他家，酒是雨果帶來的悶倒驢，吃的燒雞是他叫大楊帶來的，他自己就貢獻了一菜碟的雪裡蕻，這碟雪裡蕻醃製的時間太長了，已經爛得提不起來了，估計最愛雪裡蕻的上善老和尚都吃不下去。孫胖子就嘗了一口，結果拉了三天。

  現在蕭和尚說要請客，還是去外面館子吃？這樣的事情我打心底就不相信，難道是我還沒睡醒嗎？“別鬧了！怎麽會做這樣不靠譜的夢……”半夢半醒間，我順手就打算關門，準備繼續回床上睡覺。

  蕭和尚一手攔住門，他和孫胖子一起進了我的臥室，扶著我肩膀一邊搖晃一邊繼續說道：“小辣子，不是做夢，醒醒吧，燉吊子不等人……”說話的同時，他和孫胖子一起，將我拖進了臥室裡面的衛生間，用濕毛巾擦了擦我的臉。

  這時，孫胖子笑眯眯地說道：“辣子，不是我說，之前我也不信，以為老蕭大師又來騙咱們當冤大頭，沒想到這回老蕭大師還真是良心發現了，直接跟我這兒拍了五百塊錢。數目是不大，但一想這輩子還能吃上老蕭大師的請，別說五百塊了，就是五塊錢的飯，咱也不能錯過，吃完這一頓，死都值了。”說話的同時，孫胖子從口袋裡掏出五張百元大鈔甩了甩，看來他說的是真的了。

  雖然不像黃然那麽大方，動不動就幾萬幾萬地請客，但能讓蕭和尚一次出五百請客，到底是他沒睡醒還是我沒睡醒？

  被他們這麽一攪和，我也徹底清醒了。在洗手間簡單洗漱完，我穿上衣服，跟蕭和尚和孫胖子一起出了臥室，朝大門口走去。走到客廳，我透過窗戶往外一看，才發現天剛蒙蒙亮，我愣了一下，對蕭和尚和孫胖子說道：“大聖，天還沒亮呢！你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等中午再去吃？我們現在過去，人家還沒開門呢。”

  聽了我的話，孫胖子嘿嘿一笑，說道：“辣子，你再仔細看看，現在到底是傍晚還是凌晨？不是我說，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早上你睡得死，我怎麽敲門你都沒開。托了老蕭大師的福，才把你叫起來。

  走吧！別磨嘰了，再晚砂鍋居就真要關門了。”

  黃然家裡還是吳連環和“松島介一郎”看家，黃然和矜持外面有飯局，不到半夜他們是不會回來了。囑咐了幾句之後，我們三個從黃然家出來，由孫胖子開車，載著我和蕭和尚直奔砂鍋居。就在孫胖子的車開出車庫時，我突然生出一種像是忘了什麽東西的感覺，仔細一想，卻始終想不出到底忘了什麽。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在砂鍋居的門口停了車，孫胖子老早就訂好了包間。進到包間裡面，孫胖子熟練地點了幾個砂鍋和涼菜，又點了幾瓶酒，就等菜上來，小酌幾杯了。

  沒過多久，砂鍋和涼菜上齊。我端起酒杯，正打算跟蕭和尚客氣幾句，順便再碰個杯，但蕭和尚根本沒理我這茬，他直接下了筷子，夾起一片肥肉放進嘴裡大嚼起來。好容易請一回客就這麽了不起啊！
  熟悉他的，知道他就這樣的性格；不熟悉的，還以為他要趕緊先吃個夠本呢。

  “辣子，你別怪他。”這時，孫胖子端起酒杯，和我輕輕碰了一下，隨後將杯裡的二鍋頭一飲而盡。這才繼續說道，“老蕭大師難得請一次客，還不適應自己的角色，他是按著自己被請的架勢來的。不是我說，下手趁早啊，晚了就沒啥可吃的了。”

  等孫胖子說完，我們兩個也急忙下手，三個人都不廢話，埋頭一頓胡吃海塞。轉眼間，桌子上面的菜肴就被我們吃得乾乾淨淨。吃飽喝足，孫胖子一邊剔著牙，一邊對蕭和尚說道：“老蕭大師，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有什麽話你抓緊時間說，別等我們酒勁上來，到時你說什麽都記不住了。”

  “能有什麽事，就是請你們哥倆出來吃頓飯。”蕭和尚說話的時候，手裡還拿著筷子，見桌子上面實在沒有什麽可吃的了，才悻悻地把筷子放下，隨後點上一根煙，抽了一口，看著我和孫胖子笑了一下，這才說道，“要說有事，最近可能還真有件丁點大的小事兒……”

  “怎麽樣，我就說老蕭大師的這頓飯不能白請吧。”孫胖子嘿嘿一笑，看著蕭和尚說道，“說吧，老蕭大師。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邊，你這頓也花不了五百塊錢，要是說的事情超過五百塊錢，我們哥倆可就無能為力了。”

  “都說是一件丁點大的小事了。”蕭和尚撓了撓頭皮，像是有什麽話要說，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猶豫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沒說出來，隻跟我們說道，“具體什麽事情，到時候再和你們說吧……”

  他到底是遇上什麽事情了？蕭和尚難得下這麽大的本，還以為吃完這頓飯，肯定給我們派一個大活，讓我們去給他賺錢。沒想到的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什麽都沒說。

  雖然沒有明說，最後蕭和尚還是對我說道：“小辣子，過幾天我有件小事情要辦，要是七天以後，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到這個地方找這個人，他知道我在哪裡，會帶你去找我。當然了，找不找得到就要看老天爺幫不幫忙了。”說完這些，蕭和尚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他看了孫胖子一眼，還是將這張名片放到了我手上。

  他這段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和孫胖子都沒聽明白。孫胖子還想再問他幾句，無奈蕭和尚打定了主意，再不肯多說了。

  再之後，蕭和尚有些刻意地回避這個話題，隻一個勁兒地給自己灌酒。沒多大一會兒，他就喝完了兩瓶白酒，滿臉通紅地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蕭和尚的酒量算是不錯的，在我的印象裡，最近這幾年，除了被雨果帶來的悶倒驢悶倒過一次，幾乎再沒有喝多的時候。再有就是我小的時候了，有一年過年，我二叔和幾個親戚看不慣他這個假老道年年過年的時候去我爺爺家蹭吃蹭喝的，就密謀著想讓他出出洋相。

  年三十晚上，一頓大酒喝下來，蕭和尚和四個三四十歲的壯漢“同歸於盡”。凌晨十二點，電視裡倒數新年的時候，他們五個一起倒在我二叔的炕頭上呼呼大睡，地上滿都是他們的嘔吐物。就為這個，我二嬸罵了我二叔小半年兒。

  說是“同歸於盡”，其實也分出了勝負。第二天一大早吃餃子的時候，我二叔他們還像死豬一樣，躺在床上誰也叫不醒。但蕭和尚聽到可以吃餃子了，一骨碌就從炕頭上爬了起來……現在也就兩瓶二鍋頭，蕭和尚就倒下了。都說歲月不饒人，這老家夥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