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甘大葉的煩惱（二）

  村長這麽說也就是賣個關子，就聽他接著說道：“不過您既然問了，就是不合適我也要說。說起來還是小年的時候，我和老沈大叔，還有你三叔一起去縣裡辦事……”

  過小年的時候，給五保戶的慰問糧錢還沒有到位，村長去要錢的時候覺得自己面子不夠大，索性拉上了我爺爺一起去了鄉裡要錢。到了鄉政府才聽說鄉長家裡好像出了什麽急事，甘大葉縣長剛剛親自打電話，讓鄉長回家看看，看他臨走的時候滿腦門的大汗，什麽時候能回來還不一定。

  村長一聽就為了難，眼看著就要過年，五保戶這一筆錢糧如果不能發下去，那一群老頭老太太能三十晚上去他家把鍋砸了。現在村長手裡面的證件都是齊的，只差鄉長的一個簽字，最後還是我爺爺說了：“實在不行我就陪你再走一趟，反正鄉長家也在咱們縣。走個來回也就是半天的工夫。別再晚了，讓你在那些五保戶那邊落埋怨。”

  村長當然是求之不得，客氣了幾句之後，村長聯系了一輛拉貨的皮卡，準備拉著我爺爺去鄉長家把簽字的事情解決了。三叔不放心也跟著上了車，陪著我爺爺和村長去找鄉長簽名。

  鄉長的家在我們縣另外一頭的三道坎子村，這個村是縣裡的貧困村，我們這位鄉長也是他們村子裡面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幹部了。本來村長和我爺爺都以為這是快過年了，鄉長被家裡人叫回去，是有親戚想要問他們家借錢，家裡人做不了主才把他叫回去的。但等他們幾個人到了三道坎子村之後，才發現他們幾個都想錯了……

  他們這一輛皮卡到了三道坎子村村口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已經停了好幾輛汽車。村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最中間的一輛是縣長的座駕——白色的豐田吉普。也不知道他們這兒出了什麽事情，竟然把甘大葉給驚動了。

  不過不管什麽事情都跟他們沒有關系，只要悄悄地進去把鄉長的簽字拿到手就好了。但是去了鄉長他們家之後，他們才愕然地發現這裡已經被人用帆布高高地圍了起來。這還不算，鄉長家的大門口竟然還有警察站崗。看著陸續有縣政府的人進去，看起來，鄉長他們家真的出了什麽大事，現在縣長甘大葉八成就在他們家裡面。

  知道縣長就在這裡，村長也沒有心思去要什麽簽字了。當下就拉著我爺爺和三叔要離開，不過我爺爺不幹了，不就是一個縣長嗎？有什麽好怕的，找鄉長簽了字就走，見了甘大葉就客氣兩句，見不到就算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當下，爺爺也不理村長，拉上我三叔就往鄉長家裡面闖。還真巧了，門口站崗的兩個警察都姓沈，論起來一個是我平輩的遠房堂哥，另外一個還要管我爺爺叫太爺爺。鄉長家出了什麽事情，這兩人也不知道。只是聽說鄉長家出了大事，好像還死了人。剛才市長還給甘大葉打了電話，在電話裡面把甘縣長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市長在電話裡面拍桌子的聲音。

  這個時候，裡面突然傳出來一聲巨響，接著即有人大聲喊道：“出事了！都過來幫忙！甘縣長埋地下面了！”

  兩個警察聽了都嚇了一跳，當下也顧不得站崗了，兩個人開門一起向著院子裡衝了過去。我爺爺幾個人也跟在後面，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後面一群看熱鬧的也一窩蜂地衝了進來，跑到院子裡面之後，就見到院子裡面站了一堆人，鄉長家菜窖的位置塌了一個三五米寬的大坑，正有人伸手將滿身黃土的甘縣長從大坑裡面拉了出來。

  這時甘縣長的下半身還埋在土裡面，就聽見他大聲喊道：“下面有東西拉我的腳！下面有東西拉我的腳……”當時換了幾個力氣大的人用力將甘大葉從窟窿裡面拉出來。在將甘大葉拉出來的一瞬間，現場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就見和甘大葉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串乾屍。甘大葉兩隻腳的腳踝各有一隻乾屍的手抓在上面，然後下面乾屍抓乾屍，就像生了蟲子的花生一樣，連上來一串。

  甘縣長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麽事情，他一直以為是下面有什麽繩子之類的鉤住了他的腳。看到上面眾人嚇呆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有幾個不長腦子的朝甘大葉喊道：“甘縣長，你可千萬別往下看……”被這幾個人一提醒，還在半空中的甘大葉順勢就向下面看了一眼，隨後眼前一黑，竟然被嚇暈了過去。

  甘縣長被拉上來之後，馬上有人給他捶打後背、掐人中。甘縣長這才幽幽轉醒，這時也顧不得他已經濕漉漉的褲襠，被人攙扶起來之後，甘縣長心有余悸地往大坑下面看過去，就見在大坑裡面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乾屍。這些乾屍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風化，看不出來是什麽時代遺留下來的屍體。

  將甘縣長拉上來之前，有人用木棒之類的東西將拉著甘大葉腳踝的乾屍手臂打斷，又有幾個膽大的花了半天的力氣，才將甘大葉腳踝上面的那兩隻斷手掰了下來。要不然等甘縣長再看見自己腳踝的那兩隻斷手，保不齊還要再嚇暈一次。

  這個場景又被現場看熱鬧的村民看到，雖然甘縣長一再地囑咐不可以把今天看到的說出去，縣公安局局長還用保密條令來嚇唬眾村民，但是當晚就有人將當天發生的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地傳到了市長的耳朵裡，我們甘縣長少不得又挨了一頓臭罵。

  因為事發地點就在我們鄉長的家裡，鄉長被叫到市裡說明情況，一時半會兒別再想看見他。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想去市裡找鄉長簽字已經不現實，無奈之下，村長只能想別的辦法。他打電話讓村裡的會計準備一筆錢，先把五保戶的這筆錢墊上，等鄉長回來再把這個窟窿補上。解決了這個問題之後，村長也沒有閑著，他找到了當地相熟的村民，打聽出來我們鄉長家裡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就在今天上午，甘縣長過年之前例行下鄉走訪到了三道坎子村。這次還有市裡電視台的記者和攝像師跟隨，路過鄉長家的時候，突然聽到裡面“轟隆”一聲巨響，隨後一陣夾雜著土腥氣的煙塵從鄉長家裡面撲面而來。緊接著裡面傳來一個女人震耳欲聾的叫聲：“救命啊！房塌了，快點來救人啊！”

  甘縣長也是倒霉催的，他想著在記者面前露露臉。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個就往鄉長家裡面衝，後面一群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的村民跟在甘縣長的身後，一股腦兒地衝到了鄉長的家裡。進來之後，就看見鄉長家的胖娘們兒滿身是血，站在他們家菜窖的前面。

  他們家的菜窖變了形，上面的房蓋破了一個大洞，四面牆有一面塌了一半，另外三面也有不同程度的變形。坍塌的牆壁外面除了碎磚之後，還有七八個黃澄澄的金屬塊。有眼尖的已經跑了過去，拿起一塊金屬塊放進嘴裡咬了一下，隨後也不管上面有沒有牙印，只是大聲喊道：“金子！這個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