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敵說起這些的時候，眼神很怪，一直在我身上掃視著。

  可能，他是在擔心我會忽然失控，暴露了我們兩個人的位置吧！
  不過，我其實也就是在最初的時候多多少少有些激動，畢竟頭一回聽到了有關於我母親的具體消息，可後來聽到她棄我而去，她和我父親之間並沒有所謂的美好愛情，一切只是陰謀和權利的產物以後，我反而平靜了。

  在漫長而無情的時光中，我終究還是學會了淡漠，好像，熱血已經漸漸冷卻了，再也不會因為一些事情暴走。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就是這樣，她棄我而去，在我走過的二十年生命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那我……就當她死了罷！
  聽一個死人的故事，我還會激動麽？

  “你盡管說吧！”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緩緩道：“這些事情，我終究是要面對的。”

  “真是個怪胎，剛才還怒發衝冠，一轉眼就冷靜成了這樣。”

  白無敵看著我嘀咕著，約莫他也是不知道我在這段時間裡心境已經有了一個很大的變化，不過他是個大老爺們，不屬於八卦狂人的范疇，也沒有過於詢問我在想什麽，對他來說，如果我能平靜的聽完他說的這些往事，不暴走，確保不會暴露我們兩個人的蹤跡，這就足夠了，僅此而已。

  所以，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調，不再以調侃的口吻述說，而是換上了一種十分沉重的語調，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可是，柳家的人啊，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柳傾城這麽一個變數，柳傾城深陷情牢不可自拔，她瘋狂的愛著你的父親，在那種狀態下，她整個人都是十分瘋狂的，愛情早已經讓她喪失了理智。

  柳家的人完全沒料到柳傾城的心早已經不再內門了，對柳傾城並沒有隱瞞你的消息。

  於是，在你降生的那一個夜晚，柳傾城倒提三尺青鋒，悍然將劍鋒指向了自己的家族，憑借著強橫的修為，硬是殺出一條血路，衝進了柳傾國的產房，強行將你奪走了，並且用劍在家族的牆壁之上，寫下一句話——葛家的骨血，豈能流落外人之手，認賊作父？

  那一夜，她一手抱著你，一手提劍，在內門縱橫捭闔，強勢殺了出去！
  一劍傾城之名，便是從此而來！

  她帶著你，血戰數千裡地，硬是將你帶回了山西。

  她是個少女，無法給你哺乳，你餓的嗷嗷哭的時候，她就衝進山林裡，降服野獸，取野獸奶喂你，這段往事你大概是完全不知道的，如果沒有柳傾城，大概今日就沒有葛天中了，可能是徐天中，李天中了之類的了，你的身上再也不可能打上葛家的烙印！
  而你小子吃的第一口奶，不是母乳，而是狼奶，是柳傾城從狼窩裡摁住母狼給你擠得奶水！

  等她回到山西，帶著你站在葛家的門前的時候，你猜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這個孩子，我要了！

  這就是她和你父親說的第一句話！

  她說，我進不了你們葛家的門沒關系，但是這個孩子，遭天譴，被世遺，就連她的親媽都不要她了，但是我不嫌棄他，因為我抱走他的時候，他一下子就不哭了，在對著我笑，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他的母親！
  說完，她轉身就走。

  其實……當時的柳傾城，壓根兒沒打算回到葛家的！

  因為她深深的知道，柳家很不好惹，他們看上了你，就一定會得到你，她如果把你帶回葛家，就意味著……葛家要直面內門柳家的怒火！！
  搶回你，並不是葛家的示意，她也沒有和你父親請示過，她只是把對你父親的愛轉嫁到了你的身上，不忍心看著你認賊作父，所以直接把你搶回來了，到葛家也是和葛家說一聲，讓他們勿念，並沒有打算留下，引來內外門兩個家族的流血抗爭。

  她當時……其實是想帶著你遠走高飛的，獨自一人面對柳家的追殺。

  可惜，你那個脾氣又倔又臭的爺爺哪裡能讓她離開啊？那天夜裡就把她攔在了你家那條小巷子裡，說柳傾城乾的漂亮，但是葛家的男人沒一個縮頭烏龜，不能讓她一個女人去扛那些事情。

  再後來……你爺爺祭出家法，對著你爹一頓狠抽，差點沒打死你爹，硬逼著他和柳傾城成了婚！！

  八抬大轎啊，你知道不？

  那娶的叫一個光明正大，甚至老子還接到了請柬呢！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對內門的直接挑釁！比直接宣戰還要可惡！！

  你們柳家不是把這女娃定性為叛徒了麽？可是，她卻是我們葛家的恩人，是我們老葛家的認準的兒媳婦，今兒個還要正大光明的娶進門！

  這就是你爺爺的態度！！
  後來發生了什麽，你可以猜到了吧？”

  我默默點了點頭，聽完這些以後，心裡終於有了一些波瀾，有點發酸，低頭看茶杯，我的臉在茶杯中有了倒影，我能清晰的看見，我的眼神柔軟了下來。

  這孩子的媽不要他，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他媽！

  二十年前，一個女子，一邊抱著我，一邊和人廝殺，血戰幾千裡地，將我抱回了家。

  想著這些，我心裡堵得慌，也心疼那個女人，我知道她，她現在還在黃泉水中泡著，日夜忍受著千刀萬剮的極刑！！

  她說的沒錯，她沒生我，但是，她是我親媽。

  “後來，葛家和柳家開戰了，對嗎？”

  我輕聲說了一句，連我自己都能感到我的語氣在輕輕的顫抖著：“這些……和雲中子跟我說的完全不一樣，雲中子說，我爸爸一直都拒絕了……我媽！所以，她為情成魔，一夜白頭，所以有了白發疏狂的名頭，後來她強行改命，欲一心問道，結果沒有扛過天罰，耗盡陽壽，偷渡輪回失敗……”

  “狗屁！雲中子他知道個屁！”

  白無敵撇了撇嘴說道：“他當時也接到了葛家的請帖，但是丫知道兩家得乾起來，嚇得壓根兒就沒敢去參加婚禮！！他聽說的那些，全都是外界以訛傳訛的消息，真正的真相已經伴隨著那一戰被徹底淹沒了！！那一次，去參加婚禮的，只有我，老瘋子，玄塵，還有張震麟，再加一個周神算子！！！他們幾個是跟你們葛家有交情，葛中華的一句話放出來，赴湯蹈火也得去，而我，我特麽純粹是看熱鬧去了，因為老子想掂量掂量內門到底有多牛逼，能不能啃得下葛家這塊硬骨頭！！！因為我早就被他們三番五次的逼迫的煩了，要不是吃不準這內門的深淺，我早他媽反了，葛家的人既然要打先鋒，我當然得跟在屁股後面好好觀摩一下了，也好給自己以後留條路，我知道，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太極拳終究有打完的時候，最後還是得跟內門對上，提前做準備總歸是沒有差錯的！”

  說到這裡，白無敵端起茶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個底朝天，然後微微眯起眼睛問我：“小子，知道為啥你接手葛家的時候，山西境內已經沒有什麽天師了麽？”

  我心裡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答案，不過我對於曾經的葛家還真的是不太了解，所以我乾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讓白無敵自己跟我說。

  “因為在那一戰中全死了！！！”

  白無敵眼睛複雜，輕聲道：“葛家，曾經的外門第一家族啊，現在的東南曹家跟當時的葛家比起來，屁都不是，當年葛中華發威時候的場面……我到現在都是歷歷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