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的案情討論會上,宋朗把解剖結果和自己的推論告訴了大家,“直接致死原因是利器刺穿動脈,導致假性動脈瘤破裂,除了致命傷以外死者身上沒有其它傷勢,從凶器刺入的角度看,死者當時是蹲姿,凶手從正面上方下手。案發的巷道地型狹長,死者視線朝向的正前方是沒有可以埋伏的地點的,如果一個陌生人迎面走過來,手提貴重物品的死者肯定會警覺,由此我推測,凶手應該是熟人……當時的情形或許是這樣的,凶手迎面走來,和死者面對面交談,期間死者做了一個蹲下的動作,凶手突然拔刀刺進他的後背。”
“隊長,為什麽不是從背後刺的呢?”一名警察問。
“昨晚我和老彭反覆做過試驗,創面的角度不可能是從背後,另外在死者身後沒有發現疑似凶手的腳印,但是正前方卻有一組模糊的腳印。”
宋朗把幾張照片放在白板上,那是一串模糊的皮鞋腳印,他說:“腳印我們已經送到足跡鑒定專家那裡去鑒定。”
另一名警察說:“我覺得也有可能是死者彎下了腰,比如突發急病或者中毒了,凶手趁這個時候下的手。”
宋朗點頭,“好建議,我會讓老彭查一下死者有沒有疾病或中毒跡象。”
他繼續說:“比較有意思的一點是,凶器在刺入死者背後之後被拔出來一次,然後又插了回去,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凶手在刺入凶器的時候不小心留下了自己的痕跡,比如把自己的手割傷了,TA拔出來清理乾淨之後又插回去……但這裡面有矛盾,因為留下凶器對凶手是極為不利的,哪怕沒有任何指紋和DNA留下,這樣的管制刀具也很容易追查到源頭。另一種可能是凶手在殺害死者之後,將凶器拔出,然後將另一把刀插進傷口,這樣的話留在屍體身上的就不是真正的凶器,可是TA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嫁禍,誤導調查!”有人猜測。
“這些我也考慮過,還有一種可能,凶手因為某些原因不方便帶著刀,TA害怕刀上滴落的血跡反而會暴露自己的去向,或者身上沾上血會使自己遭到懷疑,又或者TA要去見什麽人,所以TA選擇把刀留在現場……”宋朗補充一句,“這些都只是推測,你們也不要受我的誤導,自己多想一想。”
林秋浦聽得很認真,不時在本子上記錄,案情討論會確實能了解到許多東西,宋朗的推測也是細致入微,讓他很佩服。
宋朗又說:“還有,死者的手掌被人用粗糙的布擦拭過,我懷疑死者在死前曾抓過凶手的衣服,凶手在殺人之後進行了清理。這案子有幾個疑點,死者深夜提著一個箱子去見什麽人,箱子裡裝的什麽,誰知道這件事情,死者有什麽仇人,據了解死者的配偶在半個月前病逝,這件事最好也核實一下……”
分配完任務,大家各自去走訪調查了,宋朗點了根煙,對著貼滿照片的白板思考,林秋浦走上前,說:“隊長,你是不是忘了說那個碗的事情?”
“我沒忘。”宋朗笑笑,“詛咒小碗容易誤導人,分散大家的注意力,我就不對他們說了,你和大常把它調查清楚。”
“好的!”林秋浦敬禮。
林秋浦和大常去了何晶晶提到的裕祥典當行,一大早有警察登門,店主顯得有點不太歡迎,林秋浦出示一張照片,問:“你見過這個碗嗎?”
店主打量片刻,說:“我聽說過,但沒見過。”
“可是有人反映,貴行曾經收到過這個碗。”
“哦,你們在查這個呀?那是以前的老板,他是收到了這個碗,然後一家三口叫人捅死了,我是半年前才盤下這家店的。”
“真有這事啊!”林秋浦一陣吃驚,“那案子破了嗎?”
店主反問:“你是警察,你問我?”
大常拿胳膊戳了一下林秋浦,責備道:“提問怎麽不經腦子……老板,這個碗有什麽說法沒有?”
“說法?”店主撓著頭,“聽說是一個俄羅斯妖僧的頭蓋骨,怪玄乎的,我們在龍安開當鋪的人都知道,只要收到它就得倒霉,除非你破財消災,不過它從來不會出現在同一家店裡,所以我是沒見過的。”
除了碗的來歷,店主的說法和何晶晶如出一轍,又問了些別的問題,兩人這才告辭。
走出這家店,大常很輕松地抻個懶腰,“行了,回去交差吧!”
“龍安有好多家當鋪呢,我們再問問。”
“這就是個傳說而已,你問多少遍都一樣,沒必要做這無用功。”
“剛才這位店主說的來歷,和我昨晚聽到不一樣,這就是出入。”林秋浦較真地說道。
“哎呀,你也太死板了,這事兒隊長在會上都沒提,他覺得這和案子壓根沒有關系,用不著細查,純屬浪費時間。”
“隊長交代給我的任務,我一定要好好完成!”
大常又無奈又不屑,冷笑道:“新來的,你可真想往上爬呀!”
聽出大常話中嘲諷的意味,林秋浦不敢回嘴,畢竟都是前輩,只能央求他開車帶自己去下一家當鋪。
一下午又跑了三家當鋪,他們的說法大同小異,這三家裡有一家曾收到過這個碗,隻好自認倒霉交了十萬塊保命費,送到對方指定的某爛尾樓中。
這名老板指著街對面的一道卷閘門,神秘地說:“那家以前也是當鋪,一幫小流氓開的,收到這個碗之後不交錢,他們突然就被警察查封了,這事兒說著玄乎其實也不玄乎,我是這麽理解的。你看過《大宅門》嗎,白景琦拿一泡屎去當銀子,我估摸著這碗也是某位大人物的,他當的不是碗,是自己的威信,懂我意思嗎小夥汁!”
“你意思是,這碗是某位領導用來索賄的道具?”林秋浦總結道。
老板神秘一笑,“嘿嘿,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
大常低斥:“別瞎說!”
他心想這新人有點譜沒有,什麽話都說,警察雖然是小角色,但在百姓眼裡就代表著政府,話是不能亂說的。
林秋浦還在糾結碗的事情,“可是東西當了就拿不回來了,它怎麽會出現在不同當鋪呢?”
“唉,一個小破骨頭做的碗值幾錢呀,稍等一下!”老板進了屋,然後取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骨碗,“瞧,這就是我花十萬塊買下的小碗!你喜歡可以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