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讓大家倍感意外,後腦的外傷是死者全身唯一一處重大創傷,顯然就是致死原因,凶手在六年以後,居然用了別的殺人手法。
彭斯玨托著死者的腦袋冷靜觀察,然後撥開了死者的嘴唇,一般後腦受到巨大衝擊,口腔和鼻腔內會有出血,只見死者的牙齒上滿是鮮血。
他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戳了戳牙齒,發現門牙有些松動,讓屬下遞了把鐵尺過來。
把鐵尺插進死者的牙齒撬開,彭斯玨說:“有幾顆牙齒松動了,牙齒上有磨損,牙齦上有出血點……有人撬過她的嘴。”
然後他用手電筒朝死者口腔中照,陳實也到旁邊看著,陳實清楚地看見,死者口腔粘膜有破損,似乎曾被人粗暴地塞入硬物。
“撬開嘴難道是為了找什麽東西?”陳實猜測道。
“剪刀!”
大家將屍體抬起來,挪到一塊防水布上,然後彭斯玨從領口處剪開了死者的衣服,連衣裙下面,死者一絲不掛,但是胸部有一圈胸罩留下的壓痕,說明凶手是先殺的人,然後扒光她的衣服,換了這件裙子。
當剪到腹部的時候,眾人一陣驚呼,死者腹部居然有一個縱長的開口,由於死者是躺著的,血流得並不多,加上裙子本身是紅色的,從外面看不出來。
彭斯玨撥開腹部的傷口,能看見裡面血淋淋的內髒,他怕在這裡作檢查會汙染屍體,便就此打住,叫人把屍體先裝袋。
“等下!”
林冬雪過來,檢查了一下死者手上的數字,看過六具屍體,這串數字她早已諳熟,筆跡也和之前的一模一樣,她說:“奇怪,一樣的筆跡一樣的數字,殺人手法卻變了。”
“也許是遇到了什麽意外!”陳實盯著死者的臉,“她……是不是在哪見過?”
“好像是有點眼熟。”
“蔡婷婷!”林秋浦說,大家的目光齊唰唰地落在他臉上,“14年的第二名死者。”
“確實很像。”陳實昨晚才看過照片,有印象。
“不可能是一個人吧,當年那具屍體早就火化了。”林冬雪說,“仔細一看,這個人比蔡婷婷要大一點,也胖一點,難道是……我想起來了,蔡婷婷是雙胞胎,她有個姐姐!”
林秋浦當即打電話去查,果然,死者就是蔡婷婷的孿生姐姐蔡雅婷,為了確認清楚,他派人去蔡雅婷的家裡再打聽一下。
回到車上,陳實問林冬雪:“你上午去第一起命案的現場了?”
“是。”
“有人在那裡祭奠嗎?”
“有,小區保安說有個男的每年都來燒紙,從特征看應該就是章金磊,嶽超沒撒謊。”
“他不但沒撒謊,而且沒有嫌疑,這名死者是昨晚十點左右遇害的,當時嶽超已經被我們逮捕了,對了,讓你聽個東西……”陳實把剛剛嶽超說的話放給林冬雪聽。
聽罷,林冬雪說:“想不到還有這樣的隱情啊,當年的調查確實不夠細致。”
“也未必,只是時隔多年,有些事情當事人不再保密了……對了,要不要去見一見章金磊?”
“嗯,有必要嗎?這次你為什麽這麽關注第一個案子?”
“因為這六樁……不,是七樁連環殺人案都如出一轍,我覺得第一起命案是源頭,再挖掘一下,說不定有線索。”
林冬雪望著他笑,“你的言外之意是,你現在心裡也沒底?”
陳實聳肩笑笑,確實,他的腦海中還沒有一個嫌疑人的輪廓,不如腳踏實地地從第一起命案開始調查。
林冬雪說:“林隊說,這案子我們隻查三天,沒那麽多時間耗下去,三天之後沒有突破性進展,就等明年……我希望今年能有結果,別再死人了,一個個花季少女被殺,想想就令人心痛。”
章金磊現在從事的工作是自由插畫師,兩人來到他的工作室,敲開門,看見林冬雪舉在手中的證件,章金磊一言不發地讓兩人進屋,然後坐在窗戶邊繼續作畫。
陳實看見牆上掛著許多他的作品,畫面裡是一些美麗的女子,但是另一半身體卻是白骨,這種反差令人毛骨悚然,這些畫的基調都是紅色。
見兩人在欣賞這些畫作,章金磊冷冷地說:“那是一個系列的作品,名為‘凋零’。”
“雖然不太懂,但能感受到這種意境。”陳實恭維道。
章金磊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眼睛沒有從畫板上挪開半點,“只是商插而已,並不是什麽陽春白雪。”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藝術生,大學讀的是金融專業,怎麽會選擇這一行?”陳實問。
“我壓根沒去讀大學,那件事對我打擊太大,我患上了抑鬱症,曾經幾次嘗試自殺,家人為此和我爭吵,逼我去念書,我隻好離家出走,在外面打工。那幾年我過得很痛苦,總是想到她,我恨你們警察無能,恨自己無能,常常會冒出一些極端的想法,後來我發現畫畫能夠讓我平靜下來,就一直畫一直畫,沒想到竟然會以此為生。”
他的語氣裡透著一股壓抑的怨恨,林冬雪試著開導他,“能從陰影中走出來……”
章金磊手中的畫筆哢嚓一聲折斷了,他把筆摜了,站起來盯著林冬雪,面孔扭曲地咆哮道:“我從來就沒有走出來過,我每一天想的都是那天發生的事情,我每次下筆,白紙上都會滲出血,眼前都是她死去的模樣!你們警察不過是被迫參與到別人的不幸中來的旁觀者罷了,不要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就可以對別人的生活指指點點,你們從來沒想過,當一場悲劇發生之後,當你們出色地完成工作之後,留給當事人的是多大的痛苦,那是一輩子都無法撫平的。”
林冬雪被嚇到了,後退幾步。
陳實感覺到,章金磊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積年怨氣,檔案資料中的他是個陽光朝氣的男孩,可是眼前的他,卻如同變了一個人,消瘦枯槁,長發披肩,眼窩深陷。
正所謂相由心生,陳實也多少能夠感受到,這些年他內心所承受的煎熬。
陳實安慰道:“你不要衝動,我們和你是同一個立場,都希望嚴齊琳的悲劇能夠沉冤昭雪,今天來找你,也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線索。”